反正不管谢恒颜和康问两个二愣子是怎么想的,印斟当时做出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直直盯着人家姑娘的屁!股,而是将目光微微偏转,朝上望向女子乌发轻软的头顶。
发丝相对稀疏,因此稍下一层雪白的头皮能够瞧得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是,那里并没有业生印存在的迹象。
也就是说,符纸判断有误,一切纯属巧合。
“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参拜游清神君。”康问在旁小声说道,“我以为神祠早就荒了,就咱师父把这块破地儿当宝供着。”
印斟:“近来妖祟入镇,人心惶惶,所以才会有镇民重新到往神祠参拜。”
谢恒颜:“……你们都不看她的屁!股吗?”
康问顿了一顿,随即扭头骂道:“我说你这色狗,干啥要盯人家姑娘那种地方?”
谢恒颜:“符纸在那儿贴着,你们难道不去检查?”
“检查什么?人家身上没有业生印!”康问说,“怪你手里的符纸乱贴乱飞,还想着能逮住妖呢?呸呸呸!”
谢恒颜瞪圆一双杏眼:“都说了我不会!”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风声陡然大作。但见那张符纸好巧不巧,当真应了康问的话头,猛地朝上一提——竟硬生生将人姑娘的裙摆给撩了起来!
这下事儿可大了,只听那白衣女子惨呼一声,当即从拜垫上方迅速站起,然而一个重心没能站稳,偏又踉踉跄跄重新跌回了地上,霎时给摔得“嘭嘭嘭”一连数道闷响。
最后康问看不下去了,低低骂了一声“色狗”,便三两步朝祠堂里跑了过去,竭力将那摔惨了的白衣女子一把伸手扶稳。
多妙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谢恒颜看得都呆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印斟也跟着一并围了上去,小心架住女子另一边颤抖不断的小细胳膊。
康问关切道:“姑娘没事吧?这小破祠堂地滑,当心自个儿摔伤。”
然而两眼直勾勾的,盯的却是人家鬓发散乱之下,一张尤为秀美清丽的面庞。
谢恒颜心想,到底谁是色狗?
好在印斟还算清醒,借着当下更近一步的距离,再次确认女子额头乃至发梢一带的小片区域,仍旧没能发觉业生印的痕迹。
而且那白衣女子摔得不轻,约莫也是符纸撩得实在突然,直接将人给吓得蒙了。就像昨天一样,她反应非常迟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劲来,连连摆手,有些疲乏地出声回应:“……没事,我没事。”
康问搀着她的胳膊,勉强自墙后搁置的木椅上坐稳:“抱歉抱歉,是咱这儿刚来办事的小弟——他脑子不大好使,拿着符纸到处乱贴,一不小心吓着了姑娘,我代他替你道歉!”
“符纸?”白衣女子微微抬头,眼下一圈乌色的沥青显而易见,“你们是……璧御府的人?”
康问点了点头,声线里似还带有一丝骄傲自豪的味道:“这不,是师父叫我们上山清扫祠堂的。马上离中元节也近了,总会有人过来参拜不是?”
此时此刻燥热难耐的康问,就像是一只正待开屏的公孔雀,面对眼前一个有缘有分,且长相不俗的年轻姑娘,他就急着想要显摆自己一身不甘寂寞的羽毛。
——然而很显然的是,人家姑娘根本不吃这一套,甚至没兴趣接过他的话茬。
白衣女子神色淡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态度:“……既然各位公子有要务在身,奴家也不便在此久留。”
“打搅了……告辞。”
说完不等康问再如何介绍自己的来历,已是起身匆匆离开祠堂,只留三人一道撑伞离去的背影。
康问杵在原地,呆愣半晌,最后虚脱般的吐出一句:“跑什么啊,我又不是吃人鬼……”
谢恒颜从他身后探出一颗脑袋:“啧,好冷淡。”
康问龇牙咧嘴,赶着上去拧住他的耳朵:“还不都是你害的,色小倌!”
*
这年夏时的雨天,似乎尤其丰富。
白天还是淅淅沥沥数层雨丝,入夜便成大盆大盆没命浇下来的冷水。
三人并肩坐在空盏楼拆后重建起来的小酒馆内,手边摆有四盘小菜,两荤两素,外加一壶兑水兑多了的淡味凉茶。
而当日在青楼跳舞唱歌的辜绿意,如今就在这小酒馆里做着杂役。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她一面挥着扫帚扫地,一面扯开嗓子轻轻吟唱,“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很快有人在旁拍手叫好:“好听,好听,再来两段!”
同时也有人发问:“她唱的啥玩意儿?”
“凰求凤。”
“呸,是凤求凰。”
而同一时间里,谢恒颜捏着筷子,对准碗里半块白面馒头,戳,戳,戳,一连戳出好几个小洞。
半晌,偏头问印斟:“师兄,什么是四肢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