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颜难得起了个早床, 没像以往那样,一觉直接睡到中午。
因在乌纳家的小帐篷内,实打实总共住有三个大活人。其中乌纳和容十涟两位,那是铁定不可能睡懒觉的,但是他们俩一早起来忙进忙出, 势必会将浅睡的乌骞吵醒——而伴随乌骞这么一醒, 整座永村都会因此彻底沸腾,随即闹得一阵翻天覆地,四下鸡犬不宁。
谢恒颜就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完全清醒过来的。而他脸上, 正还挂着两抹分外可疑的红晕,像是昨晚做了场不可告人的美梦。
他头次起得比印斟还早,吃过馒头及稀粥之后, 容十涟喊他去一趟村口, 帮助妇人们一起做缝补及裁衣的工作,也好借此机会聊一聊天,多多疏解一下心结。
于是乎, 谢恒颜二话没说, 还就真的跑过去给人家帮忙了。
如今正值立冬前的大冷天里,背对着层层叠叠刮来的海风——一只无比突兀的雄性傀儡,手握针线布匹等一类材料, 同与十几个姑娘并排坐在村口的大树底下,一面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 一面捏着小细针在手里缝缝补补……那画面简直说不出的诡异, 可在这种诡异之中, 又好似带着几许无法言喻的和谐。
其中有一姑娘问谢恒颜:“我看你年纪轻轻,成亲娶媳妇儿没有啊?”
谢恒颜老实答道:“还没,我是妖怪,哪里能够成亲。”
姑娘道:“谁说妖怪不能成亲?话本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话本是话本,现实是现实。”谢恒颜淡淡地道,“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这时旁边又一妇人道:“话虽是这么一说,可真正等到春天来了,连动物都知道需求交配……又何况是与人相近的妖呢?”
谢恒颜搓弄着手里的针线,看似一本正经地呆了片晌。然后脑壳儿短路,直截了当地问出一句:“那个……请问什么是交配?”
妇人:“……?”
一旁众位姑娘:“???”
话音刚落,恰赶在周围女人们正要七嘴八舌嚼开之前,忽而一道迅捷黑影从天而降,刷刷刷惊起满地残叶飘飞如雨,紧接着一个大步猝然朝前……
然后,直接踩空——
不偏不倚,正好跌进了谢恒颜的怀里。
谢恒颜:“……”
众女人们:“……”
空气一时如死一般的沉寂。而谢恒颜低下头,对上一双提溜打转的眼睛——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乌纳家的小毛孩乌骞。
谢恒颜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遂眯起杏眼,格外警觉地问:“你来干什么啊?不帮你娘干活吗?”
熟料此话一出,乌骞什么也不说,忽地扯开喉咙,“哇”的开始一阵嚎啕大哭:“呜哇哇哇……我摔得好痛痛啊,呜哇哇哇哇……”
“啊?摔到哪儿了?”
骤一见到小孩子落泪,谢恒颜立马坐不住了,忙把手里针线放下,小心上前扶住乌骞道:“哪里痛啊?是不是扭到脚了?”
乌骞哭得涕泪横流,一头扎在谢恒颜胸前,委屈巴巴地道:“呜呜呜,阿骞好痛痛,要颜颜抱抱才能好!”
“好好好抱抱抱,不哭不哭啦……”谢恒颜两手把乌骞圈住,同时紧张地问,“你刚摔到哪里了?脱袜子给我看看?”
乌骞边哭边道:“不!我要颜颜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颜颜肯说出来,我就不痛痛了!”
谢恒颜一头雾水:“啊???”
乌骞:“呜呜呜哇哇哇,颜颜我好痛啊啊啊!”
“好好好,你问你问。”谢恒颜头皮阵阵发麻,只好松口哄他道,“不要哭啦,有什么就直接问吧……”
乌骞又抬头凑到谢恒颜耳边,小幅度抽搐着,尤为可怜地道:“颜颜,我问你啊……”
谢恒颜一脸郑重:“嗯!”
“从前有一个人,他嘴特别笨,总是不会说话。”乌骞挤眉弄眼,极力掩饰着道,“然后有一天呢……这人一不小心,对着他一位很重要的朋友,说了些不可饶恕的错话。”
谢恒颜疑道:“怎突然开始讲故事了?”
乌骞哭着道:“你听我说完嘛……”
谢恒颜:“好好好,你继续。”
“现在他这位朋友,很生气,非常生气,甚至不肯理他。”乌骞眉飞色舞地道,“所以我想来问问你,如果你是这位朋友的话……要用什么样的方法,你才肯原谅说错话的他啊?”
谢恒颜先时一愣,随即像真被问进去了,拧眉思忖了半天,终只挤出一句:“……这要分情况吧?”
乌骞问:“分什么情况?你说大声一点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