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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针儿(1/2)

谢恒颜直觉里认为,昨晚乌家两口子之间, 多半发生过什么矛盾——不然今晨容十涟也不会寻过来, 直接与他说出这些个话。

反正,谢恒颜是这么猜的。果然找到乌纳的时候, 他正躺在枯林木屋的房顶上, 嘴里叼着旱烟,一波接一波地吞云吐雾, 将整张刚毅的脸都湮没至混淆不清的模样。

“乌大哥!”

谢恒颜怀里抱着孩子,扬声大喊, 引得周围帮忙的男人们轮番回头。

乌纳没理他,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懒得吭声。

谢恒颜又道:“乌大哥,你娃不要了?”

老王老张等人俱是抬眼,纷纷对着顶头上的乌纳小声唏嘘,并忍不住跟着一起指指点点。

谢恒颜:“乌大哥?”

“得了, 别吵吵, 我能听见。”乌纳终于受不了了, 拿起草帽盖头, 无比颓然地说,“让我一人静静行不?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谢恒颜问:“你同糖水姐姐吵架了吗?”

乌纳反问:“你觉得呢?”

“那孩子该怎么办?”谢恒颜上前一步,焦急地问,“总不能真的跟我一辈子吧!”

“我昨天回去一趟, 什么话都说遍了, 涟妹听不进去。她不肯认这孩子……唉, 我已经说不通了,完全拿不出别的办法。”乌纳呈大字型,平躺在木屋顶上,整个人就像块煎糊了的饼,脑子里头一团乱麻,心里也是一样。

“我能做些什么呢?她们一个是我的妻,一个是我女儿。”乌纳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又能说割舍便割舍的?”

“你有时间在上头抱怨,不如下来帮我们的干活。”

另一头,老王老张等人忙进忙出,早已累得汗流浃背,忍不住直冲乌纳喊道:“当初叫我们来的是你,如今一人躺着偷懒的也是你。”

“是是是,我这就来。”

乌纳勉力应得一声,终是从屋顶上方纵身跃下,缓慢摸到龙骨附近,弯腰帮忙拾起了木材。

“你说说,说说吧。我现还能怎么办?”他愁眉苦脸地说,“……能拖一天便是一天了,我都没胆量回去见她。”

谢恒颜:“……”

“干事吧,努力干事。”乌纳重复说道,“我只想找点累活来做,麻痹自己,尽量别想些令人头疼的事情。”

谢恒颜:“所以,你还是没说孩子咋办呀?”

“你再帮帮我,帮帮我吧。暂且帮忙,照看一段时日……否则除你之外,我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来接手此事了。”乌纳以他近乎央求的语气说道,“你……你就当是,咱们互帮互助,互相抵消,这样对谁都好。”

谢恒颜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犹是无奈说道:“这样一点都不好……”

但不得不说,自从乌纳引来一批实干的人力加入之后,龙骨的固定进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持续增长。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大伙儿都嘴硬说着不愿出手,但实际一天这么下来,他们只要有空余多出的时间,便会顺道过来看两眼,时不时给出一些指导意见,包括各样配件的制作过程中,也少不了这些人的尽心帮忙。

原都是靠着这行吃饭的老工匠,经验丰富,敬业乐群,摸起木材来上手也快,一旦彻底投入到进程中去,便会立马变得认真专注。

谢恒颜带着孩子,笨手笨脚,几次犯了点小错,当下被逮着狠狠训斥一通,回头便老老实实不敢再犯——甚至有好些回,他们连乌纳也敢追着一并骂了,完全一点面子也不给外行人留。

说来倒是稀奇,这些工匠们挑三拣四,眼光又高,偏对傻子陈琅抱有极大的赞许之意,纷纷夸他心灵手巧,精明能干,将来定是可塑之才。他们乐意教陈琅办事,有时还能与他聊得开怀,不知觉间,便包揽了不少繁琐冗杂的细活,众人齐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谈及年轻在外经历过的趣事,俨然已成一道平淡温馨的风景。

至于乌纳本人……显而易见,近来生活过得不大如意,时常与容十涟闹不愉快。偏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十分糟糕,因着惧怕互相伤害,便只能想法设法往别处逃,而大多数闲散时光,则是躺在木屋搭满稻草的宽阔顶上,抽着旱烟,听工匠们在底下边做活边聊天,也不知一人在想些什么,反正有人喊他,他便会下来一起帮忙。

这样一来,印斟负责搬运,众工匠们负责完善龙骨,谢恒颜带着小孩不方便,则被赶去细化图纸——之后彼此的分工愈渐变得明确清晰,距离龙骨的最终定型也在时刻不断地推进,眼前一切的一切,好像比想象中进行得要更顺利一些。

每天到中午,印斟来给谢恒颜送饭。

两人最近都是分开忙的,他们必须将固定好的龙骨转移到海滩码头上,后续各种配件的组合,内外板的铺设,等等一系列繁重过程,都将在距离出海最近的地点进行。反正印斟腿长跑路又快,挑地儿搭架子的事情基本由他一人包揽,偶尔遇到捕捞的渔民就近搭把手,互相衔接着干活也算不上有多累,于是印斟多余的时间,便老喜欢往林子里跑,隔三岔五给谢恒颜捎一些糖果点心,还有自己亲手做的不少焦糊状物,色香味俱不全,真真是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

——旁人是看不太出来,只有他和谢恒颜心知肚明,两人间的关系比起之前来看,像是没什么不同,但其实有什么明显不一样的地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楚。

“你能不能别老给我做这些……乌漆嘛黑的东西了?”谢恒颜无比头疼地说,“有毒没毒都不知道,你自己吃不会生病吗?”

印斟理直气壮道:“我在码头上忙,一直看不到你。总想着要过来,又找不到理由。”

谢恒颜听得直翻白眼:“你直接来不就好了!这还需要什么理由?”

印斟只叹一声,莫名伤感地道:“你不喜欢我来,我哪敢随便来?”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谢恒颜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有病,能不能正常点了?”

“……正常不了。”

印斟伸手揽过他,两人挨一起,坐在木屋门前的石阶旁,谢恒颜小脸涨得通红,慢慢歪头靠上印斟的肩。

彼时正值初春,草长莺飞,落叶散尽的枯林内外生了新芽,枝头融化的雪水一滴接着一滴,汇聚于屋檐陈旧的角下,渐将印斟浅褐的衣摆浸透成了幽幽的深色。

他平常在忙的时候,总将长发束得很高,因借着如今这般亲近的距离,谢恒颜侧过脑袋,正好能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眉眼。

这个人怎能这么好看呢?

偏他眉目生得如此俊朗分明,却是个不懂温柔的冷棺材脸,时不时再生气瞪一瞪眼,简直比阎王殿里的看门鬼差还要凶狠可怖。

谢恒颜如是一想,原要伸手过去扯他的脸。但印斟完全会错了意,以为谢恒颜过来找他亲嘴,待要前去回应之时,他们顶头的乌纳躺着抽旱烟,正是抽得醉生梦死,草灰猝不及防散落下来,兜头给两人下了场朦胧的雨。

谢恒颜:“……”

印斟:“……”

“乌大哥,你老在孩子面前抽这玩意,对你俩身体都不好的。”谢恒颜忍不住起身,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乌纳听来,只叹一声,将烟管弹了弹,缓缓收进兜里放好。

——如今他连最后唯一的乐趣也被剥夺去了。

“你俩也别在孩子面前亲嘴。”乌纳说道,“影响不好。”

“她看不……”

印斟想说点什么,却被谢恒颜一记胳膊肘给堵了回去。

“我知道,她看不见。”乌纳双眼微眯,仰头望上碧蓝的天,“这孩子生来命就不好,将来没有母亲在旁照料,也不知会长成一个什么样。”

说着又不觉地伸手,重新拿烟杆来叼进嘴里,却不点燃,对着头顶干吸空气。

谢恒颜是觉得,乌纳近来越活越颓废了。他像一个并没有什么诗意的可怜诗人,反复试图用糟粕的举动来表达他内心的悲伤与愤懑,但又总是显得过分地滑稽而粗鲁。

“也不是所有孩子的成长都需要母亲陪伴。”谢恒颜道,“你可以试着对她更好一些,只要能拥有同等分量的爱,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乌纳道:“可我拿不出来。我……不配做个合格的父亲。”

“说起这个,乌大哥。”

谢恒颜回头,与印斟对视一眼。

印斟大概想到什么,冲他略微点头,谢恒颜便安心与乌纳说道:“孩子生下来这么久,你是不是……该给她一个名字了?”

……名字。

乌纳蓦地回神,但在那瞬间,又再次萎靡了下去。半晌,方是十分疲惫地说道:“是啊,名字。涟妹还怀着她的时候,从不与我提及孩子的名字……现在倒好了,就连最基本讨论的余地都没有。”

“我们总不能,都管她叫做怪物吧。”谢恒颜转过身,将那眉眼愈渐清晰的小娃娃抱过来,放在怀里仔细端详,“乌大哥,糖水姐姐不肯要这孩子,就连你也要放弃她,不将她放在眼里当回事了吗?”

乌纳没有说话,叼着空烟杆子持续伤感,似浸在过往的痛楚当中走不出来。

“真可怜,小宝宝,你爹不肯给你起名儿啦。”谢恒颜沮丧地说,“实在没办法,只能让我给你想了。现家里金针印斟都有了,你就叫铁针吧,小铁针,你听得到不,乖乖针儿?”

“……”印斟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你能别乱叫吗?”

谢恒颜道:“那你说叫啥?”

印斟清了清嗓子,说得头头是道:“女孩生来当自强,即得要个简单通俗,又不失寓意内涵的好名字——不如,叫乌剑强吧。”

屋顶上的乌纳烟杆儿一抖,险些砸伤自己的大脸盘子。

“人家是女孩子,哪儿能像你这么叫的!”谢恒颜生气道,“你不喜欢她叫针儿,就直说罢!咱叫铁柱不就完了?听听,乌铁柱,柱儿,小柱儿,多么好听的名字!”

乌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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