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原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偏过头时,却听隔壁房间窸窸窣窣的, 传来一阵低而沉的交谈声响。
她也没有点燃灯笼,顾自蹬起草鞋,一路跨过踏进后院里?在经过旁边不远处的卧房门前, 只见外一层单薄的纸窗开了一半, 内间两道身影便依偎在床前,谢恒颜的小脑袋贴在印斟肩旁,虽是一副要睡不睡的昏沉模样,嘴里却隐隐约约念叨着什么。
“那会在永村小岛上,咱俩坐一块吃饭的时候,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谢恒颜喃喃说道。
印斟:“嗯?”
“大多事情的背后一面,本来就是看不见的。”谢恒颜道,“你的印象是你的印象,不代表一定是背后的真相。”
印斟偏头道:“你又知道了?”
谢恒颜斜眼瞥他, 继而撩开衣襟, 给他看自己的业生印,意思说有些就算知道,也不能瞎说, 但我一定不会骗你就是了。
印斟却是笑了,也不说话。半晌过去, 才伸手捋了捋谢恒颜的脑袋, 道:“算了, 睡吧。”
谢恒颜道:“我是说真的!”
“睡了。”印斟闭上眼睛, 搂过他的傀儡,声音愈渐缓了下去,看样子是真的有些困了。
“那睡吧。”谢恒颜也眯了眼,把头埋进他怀里,一脸幸福地说,“……夫君好梦。”
如此之后,房间便再也没发出半点声音。倒是小绿站定在窗外,沉默看了许久一段时间,方缓步上前,替他二人将纸窗轻轻掩上了。
*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
小绿家的酒馆没来得及开张,谢恒颜与印斟便匆匆忙忙起了床,小绿一早听到了动静,揉揉眼睛将房门打开,那会两人已经整理洗漱完毕,谢恒颜正站在后院里,着手为印斟系上外袍,边系边说:“……你小心点啊,伤还没好,就想着到处蹦跶。”
印斟还没说话,小绿便追了上去,蓦然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准备走了不成?”
“啊,小绿姐!”谢恒颜说,“印斟出去办事,我打算陪他一起。”
小绿又问:“办什么事,需要起这么早?”
谢恒颜正待开口说话,印斟使了个眼色,原是让他口风紧些,不要到处乱说,谁知谢恒颜一张破嘴拦挡不住,三两下便奔到小绿面前,叽叽呱呱说了好一大堆。
“什么——你们、你们要去偷来枫镇的纪事薄!”小绿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简直难以置信地道,“这东西岂是能偷得的,万一让人抓到,可不止被抓起来那么简单了……”
印斟瞪了谢恒颜一眼,谢恒颜只好打着哈哈,安慰小绿说:“没事的,没事的。印斟他身手了得,十来余的守卫也未必能将他抓住——何况我不是偷,是借,只借来瞅瞅而已,过后定会物归原处。”
小绿还是不放心道:“你们借那种东西做什么?”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必须查明清楚 。”谢恒颜竭力与她周旋道,“反正,又不会影响到谁,你也不用乱担心啦。”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小绿不依不饶地道,“好歹你们……”
然而话没说完,印斟偏将衣袖一拂,翻身跃上墙头,对谢恒颜说道:“你们说吧,我自己去了。”
“哎……哎?!”谢恒颜压根来不及阻止,印斟这一来一去就像一阵风一样,说刮就给刮得没了踪影,这会就剩得他与小绿两个,站小酒馆的后院里互相干瞪着眼。
“他怎么又生气了啊!”谢恒颜无比头疼地道。
本来今晨刚起床的时候,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他们准备调查印斟的身世,但这过程显然并不简单。因为与整座来枫镇相挂钩的“纪事薄”,其实并不只是一两张薄纸那样简单,而是一间专程用以记录全镇镇民初始家族与来历的隐蔽暗阁,彼时位于璧御府后街不远处,由京城王都亲自派人把守在侧,成家人只负责给出一定限度的辅佐。
至于与印斟相关的背景身世,恐怕只是整间暗阁中的某一小角落,或许根本就不会有。毕竟少年时的印斟,好奇心甚重,多少有调查过自己的父母双亲究竟是何人,现今又身在何处——但每每到最后,得到的答案总是异常的含糊,甚至完完全全不能称上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