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颜把头埋进印斟温暖的颈窝,深吸一口气, 片晌方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怎不能来了?”印斟反问, 说毕单手扶过窗台,一个翻身自窗口外跃入屋内, 落地顺带将谢恒颜拦腰抱起, 边抱时边问,“媳妇难产?……早亡?我怎不知, 你竟有个这样的媳妇?”
“你……你都听到了?”谢恒颜哎的一声,忙推搡他道, “我这不是……为了念儿, 不然他们那些村民,哪肯收留来历不明的外人?”
印斟不听,只问他道:“你从哪里来的媳妇?”
“你烦不烦?方才我担心得要命,生怕闹出什么事端,你倒有兴致同我说笑?”谢恒颜咬牙愤懑道, “走开走开, 我睡觉去了, 真真懒得理你……”
此话说完, 谢恒颜冷哼一声,已是扭头上了床榻——硬要说来,这些干净的褥子和枕头,还是热心村民替他备的, 若真将实话实说了, 哪还会有眼下这般待遇?
谢恒颜想着想着, 越发将身旁褥子裹得老紧,正翻身间,印斟也跟着一起躺了下来,谢恒颜先时还不愿让出地儿,印斟便压在他身上,一个劲直往床边倒——到最后实在拗不过了,谢恒颜只好挪了又挪,放印斟躺在他旁边,并将暖和的棉褥子分出一半,牢牢实实搭在印斟的腰上。
两人就这么躺着,印斟空出一边手臂,揽过谢恒颜单薄瘦削的肩膀,末了,又低头吻过他的发顶,就像一头野狼在亲近他的爱侣一样。
但印斟不是野狼,他们一人一只傀儡,只是逃亡在世界边缘的一双孤魂罢了。
“颜颜。”黑暗里,印斟忽而出声。
谢恒颜:“咋了?”
“你后悔吗?”印斟偏了头,如是问道。
谢恒颜怔然道:“后悔啥子?”
“这么跟着我,时刻提心吊胆,没一次安生的日子。”印斟说,“这样下去,你……会感到厌倦吗?”
谢恒颜却是笑了,想也不想,看向他道:“说什么呢?按理来讲,是我拖累了你才是。你原是璧御府的大徒弟,而我是个傀儡,你却将我当媳妇儿了……说到底来,还是你吃亏了不是?”
印斟道:“我没吃亏。有你在,我从不觉得吃亏。”
谢恒颜傻笑道:“嘿嘿,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却被印斟逮着,吻了吻唇角,谢恒颜翻了个身,印斟顺势压上前来,抱着他便是天翻地覆的一顿亲吻。
直到这时,谢恒颜心口忐忑不安的那道妖印,适才一点点归于平缓安稳的状态。
他闭上双目,待那一吻结束时,彼此的鼻息都有些不稳。谢恒颜紧贴在印斟身边,大概隔过好长一段时间,方缓声开口说道:“喂。”
印斟:“?”
谢恒颜:“你说,明天怎么办?”
印斟:“什么怎么办?”
“你人来都来了,不想查些什么吗?”谢恒颜道,“我方才问过了,这里的人,很多都姓曲,给念儿看病的曲老先生,应该是他们翡石村中最年长的一位。”
“嗯,我知道。”印斟是后来跟进村的,谢恒颜随曲柬进药房的时候,印斟便在房顶一直默守着,之后曲柬与谢恒颜交谈的内容,他也基本听得一字不差。
“明日我去探望念儿,顺带帮你问问情况?”谢恒颜道,“我该如何去问?问他们这儿,有无一个叫曲蓉一的女人?”
印斟想了想,说:“你别这么问,谁知道曲蓉一在他们这里,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还能是什么身份?”谢恒颜道,“不过都是姓曲的同族之人,是不是还不一定呢,能有甚么稀奇不成?”
印斟长叹了声,方道:“……她是妖。”
谢恒颜这才回想起来,先前尚在永村海岛的时候,容十涟是如何与他们说的?
所谓璧御府的成夫人曲蓉一,乃是当年朝廷最为忌惮的“带印之人”——具体状况如何,容十涟不曾与他二人详说,但只凭借这样一段模糊不清的字眼,也足够判断曲蓉一的身份,一开始便并不普通。
究竟是妖,还是后天夺来的妖印?
谢恒颜想不明白,隔了片刻再去看印斟,发觉不知何时,他已贴着谢恒颜的肩膀,眯眼熟睡过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印斟在前赶路,谢恒颜同乌念在后睡着,要说不累是没可能的,印斟就算是个铁做的人儿,自然也有身心俱疲的时候。
谢恒颜想了又想,最后将身体蜷缩起来,依偎在印斟的怀里,小声说道:“夫君,辛苦你啦……”
*
次日晨起时,谢恒颜习惯性地看了眼床边,这时印斟已经不在了,床头的外袍里衣等叠的整整齐齐,根本瞧不出昨夜有人来过的痕迹。
谢恒颜心说,这家伙想得还挺周到!一面又忍不住忐忑,白天山沟里外都是村民,印斟一人又能躲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