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床前的陆初眼中的光沉了下去, 攥着韩玥的手先是紧了紧, 后一点一点的松开。

施瑢忙着招呼陈太医, 没有看到陆初的变化。

陈太医大半夜被火急火燎的叫来也没有生气，他先把了脉，又翻了翻韩玥的眼皮，面上有怒，对等在一旁的施瑢喝道：“我不是说过让姑娘切莫情绪过激吗？！她体内余毒不清，每一次病发都是拿命去熬的啊！”

陆初的心骤然疼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对陈太医道：“太医，请问还有没有解救之法？”

陈太医怒气未消，瞪着陆初：“解救之法？当然有！但她听吗？她要是听，早没这些事了！”

陆初抬手制止住要说话的施瑢，对陈太医端端正正施了一礼：“不管什么方法, 都请太医用吧，只要能救美仁。”

陈太医面色稍缓, 沉吟道：“陆大人别怪我说话难听, 姑娘体内的毒在体内淤积久了, 要除去并不容易, 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这半年姑娘必须保持心情舒畅，不被外事所累，更不能情绪波动太大，否则这样下去, 姑娘怕是……”

他的未尽之言陆初听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先前公主府时的怒火被她藏了起来，露出一副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沉敛神色，她定定的望着陈太医：“陈太医，您尽管医治美仁，其余不必操心。”

或许是陆初沉稳的态度，陈太医的心安了下来，“有陆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一定会尽力医治姑娘的，只是……”

“太医请说。”

“……只是姑娘中毒太久，经年累月下来，我也……”

陆初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拢在衣袖下的手指颤了颤，她咽了咽喉咙，声音涩哑：“我知道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施瑢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她家小主人身上，陆初看起来安静极了，可这安静太不正常，施瑢暗暗心惊。

“施瑢，”陆初同陈太医说完后又转向施瑢。

“小主人。”施瑢忙慌的应着。

“你现在去城外寻一处僻静的宅子买下来，今晚收拾出来，明日护送美仁和陈太医过去，不许让任何人打扰陈太医。”

“小主人去吗？”施瑢问道。

陆初瞥向窗外：“我还有事要做。”说着，陆初向外走去。

“小主人！”施瑢一把拉住陆初，紧张的看着她：“您要做什么？”

陆初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躺在床上的韩玥，怕多看一眼自己就狠不下心了，她使劲闭了一下眼睛：“施瑢，我只想美仁活着，其他我都顾不得。”说罢，她将施瑢的手推了下去，走出门外，陆初再不见刚才的沉稳内敛，从心底升起来的邪火将她瞬间吞噬，她急走几步，出了院子，一拳打在了练武桩子上。

可这不够！

陆初低吼着，一拳一拳的打着木桩子，直到碗口大的练武桩子应声而裂，陆初的指骨处被刺破，流下了鲜红的血，低吼变成了低声哭泣。

家丁远远的看着，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陆大人，不敢过来。

陆初满心都是恨意，她恨何茂，恨韩震，恨姜晚，甚至还恨起了她那早已作古的父皇，可她最恨的却是自己，恨自己没有早出生几年，没能早早的护住韩玥。

这恨意逼得她快疯了。

她从记事起，除了云阳时韩玥被带走，从未遇到过让她本心动摇的事。

现在，陆初动摇了。

有一瞬间，陆初甚至想，要不自己干脆疯了算了，凭着本心孤注一掷将那些该杀之人杀了算了，将这夜庆闹个天翻地覆，来解她的恨意。

可她转念一想，若她疯了，韩玥该怎么办？她已经受过那么苦了，难道还要为她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韩玥护着她的时候，她可以任性，可以胡闹，如今美仁倒下了，该她站出来了。

少女陆初在血淋淋的真相中，不到一夜的时间，脱胎换骨般看清楚了现实，也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施瑢在离开时，通知了窦怀青，一直等在外面的窦怀青将陆初出来后做的事情看了个全部，她在知道所有事情后，十分能理解陆初现在的心境，甚至比她更甚，只是君臣纲常在前，她为人臣子，不敢多加置喙。

她从小与韩玥一起长大，她一开始进宫就是为了保护韩玥，可她却没做到。

“陆初，”窦怀青默默地看了一会，出声唤道。

陆初的低泣停下，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抬手间不经意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转过头来，漠然道：“上骑校尉。”

窦怀青的眼角也有红意，显然也是哭过的，她冷笑：“哭哭哭！你当自己还是孩子么？”

陆初没同她置气，她攥了攥流血的手，疼痛让她充斥恨意的脑中有了一丝清明，她走上前两步，对着窦怀青施了一礼。

窦怀青睨着陆初：“作何？”

“两日，最多三日，宫中就要出大乱子了，下官想让上骑校尉帮个忙。”

窦怀青敏锐的察觉到了陆初的意思，她睁大眼睛：“你要……逼宫！”最后两个字她压低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