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让韩玥措手不及的事情一下子涌过来, 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陆初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张了张嘴巴, 扶住了头:“你……”
姜杉的呼吸屏住,她的审判终于要到了吗?
目光落在为出鞘的匕首上,韩玥叹了一声:“……你先回去吧。”
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姜杉抬头看她, 自下而上的仰望她, 像小时候一样。她渴望看清楚韩玥在想什么,渴望看出她情绪波动的蛛丝马迹……
韩玥却起身走向了书桌,衣角擦过姜杉的手臂, 带起彻骨的冷香,姜杉的手臂颤了下,一直挺拔的背弯了下去。
是了, 她肯定是对自己失望了。
待韩玥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人了,她这才将那口气呼了出去, 颓坐在椅子上,靠在椅背上时她才发现, 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才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她实在是……
施瑢从外面走进来, 一声不吭的跪在了那里,刚才姜杉出去的模样她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了。
“你早就知道了?”韩玥看向施瑢,语气冰冷。
“是。”施瑢磕头:“请姑娘责罚。”
“你怎么……”你怎么不告诉我?质问的话到嘴边又被韩玥憋了回去, 这半年她一直在养身体, 让施瑢怎么告诉她?还有宛央, 她陡然知道自己的身世时该有多惶恐?自己竟都没陪在她身边……
韩玥深深自责起来。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施瑢看出了她的想法,幽幽道:“小人劝姑娘还是不要这么想。”
韩玥一怔:“什么?”
“其实小主人在春狩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韩玥睁大了眼,不敢置信:“春狩前?谁告诉她的?”
“是郡公,郡公用韩……用太尉的性命为交换。”韩玥行针的时候,是施瑢在门外陪着姜杉,这段时间姜杉过的太苦,只敢在最信任的施瑢面前才会偶尔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再加上耳目对京中时事的掌控,让她知道了许多事情。
韩玥想起来言离送宛央回来那次,她说的话,韩玥的心钝钝的疼了起来,是自己愚钝,让宛央独自承受那些。
施瑢轻轻道:“但是小主人一直没有争储的念头,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宛央公主。而从纯臣到争储,小主人只用了一夜的时间。”
“是公主府那晚?”韩玥的声音在发抖。
“是,小主人说她只想姑娘活着,其他都顾不得。”施瑢眼中也含上了泪光:“姑娘应该能明白小主人当时的心情吧?她一直将您视若珍宝,不管什么事情都以您为先,可是您的身体却因为她的血亲而……”
“所以……她才会变成这样……”韩玥想起刚才近乎决绝的匕首,她当时都傻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宛央会这么做。
拿匕首?是以为自己会杀了她吗?
越想韩玥越觉得难受,好似有一块石头哽在了喉间,让她呼吸困难。
回到宫中后,姜杉又成了那个万人敬仰高深莫测的君主,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长音察言观色,小心的问:“陛下,御膳房送来了刚做好的点心,您要不要尝一尝?”
“不必。”姜杉没有那个吃东西的心思,将摞在御案上的奏折拿了过来,翻了几份,面色愈渐阴沉。
长音及时将清心茶端过来,她知道今天是陈太医为韩玥复诊的日子,皇上心情如此不好,难不成是……她不敢再往下想了,把呼吸声也放的极低,生怕吵到阴晴不定的皇上。
姜杉放下奏折,端起茶杯刚要喝,忽然想起这双唇前不久刚被恩赐过,竟不舍得喝了,她抿了抿嘴,平复了一下呼吸,道:“襄郡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长音恭敬道:“说是快了,估摸着也就这两三天的功夫了。”
姜杉的眸子柔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常,淡声:“嗯,待他们来后,你便将……”她垂下眼皮,努力保持着自己皇帝的威严:“……将美仁也接过去吧,他们会照顾好她的。”
长音咂摸了一下她这话中的意思,笑着跪在姜杉身旁:“姑娘身体痊愈了,恭喜皇上。”
姜杉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嗯,起身吧,你替朕去拟一道圣旨,赏陈太医一门。”
“小人明白。”
长音刚退下,一道黑影就从屋檐上闪下来,跪在了姜杉面前,语调平淡:“禀,姑娘回了柳水巷的小院。”
姜杉闭了闭眼睛:“嗯,你们没被发现吧?”从韩玥搬到京郊民宅她便挑选了死士暗中保护。
“小人们都很小心。”
“继续守着她,一定保她安稳,如有消息,随时来报。”
“是。”
窗户微动,黑影很快消失。
姜杉睁开眼睛,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苦笑一声,仅仅是离开了这一会,她已经不可遏制的想念韩玥了,若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她,还不如直接死在韩玥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