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把人领了出来。
程序给了程度一记白眼才说:“CT拍出来没什么大碍,就是额角破了个口子,已经处理好了。但不排除有轻微脑震荡的可能,如果回去感觉到有什么不适的,尽快来医院检查。幸亏不是实心的东西,不然这一下下去得够呛。”
程度自知讨人嫌,没吭声拿着单子缴费去了。
于是程序只好对着辛铭继续说,“就算感觉没事,几天之后也要再来检查检查,确认一下。”
然后她把时间交给父子俩,转身走了。
辛铭抱着书包,视线游离在三米之外。
父子俩静静坐了很久。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辛铭突然发问。
辛裕成默默地看着儿子。很久没见他又长高了,也黑了瘦了。面相不完全是少年模样,至少可以看到青年硬朗的线条一点点向外雕琢。就连嗓音也早已度过了沙哑粗粝的时期,变得低沉起来了。
“不待很久,过几天就回去了。”辛裕成靠在医院座椅上,任凭还没入春的温度一点点渗透进来。
“三天吧。”他补充道。
“回来干什么?”辛铭很尖锐地追问,语气里挑上了点嘲讽,“该不会是被辞职了吧。”
他看着父亲好似很疲惫的样子,慢慢合上了眼。
“二月二十四,也就是后天。给你过生日好吗?我去那个店里也是为了订蛋糕,然后再去接你放学。”
辛铭于是更加轻蔑起来。
“那我去年,前年,大前年过生日的时候,你们在哪呢?”
他占住了理不肯放,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与他骨血相通的男人。
“我的好爸爸,过生日我就不提了。你也不数数,这么多年来你接送过我几次?你知道我几点上学几点下课吗?你知道我……”他说不下去了。胸口起伏的很夸张,极力遏制住喷涌的怒火,“你他妈给我过生日?……凭什么?凭什么!”
辛铭不想数落辛裕成了。数落他能弥补得了什么?他宁愿一个人在这座城里饿死病死,也不想和那对狗屁父母分享半点自己的生活。
他只想问问,你怎么配说给我过生日。
辛裕成任由儿子劈头盖脸的骂,竟然低着头没有一句反驳的话。
“她呢?”
“这……我过几天再和你说好吗?”辛裕成神色之间有些复杂,“那你周末找个时间,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他说完就走了,垂头丧气,像刚打了败仗的士兵。
“等等,”辛铭叫住他,“你们那套房太久没人打理,住酒店吧。”
奶奶家有多余的房间,但他厌恶和辛裕成同处一个屋檐下。
辛裕成没有回头,顿了顿就走了。
辛铭跌坐回凳子上,有些烦躁地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这时有个人在他旁边坐下来了。是程度。
“你爸走了?”
“嗯。”辛铭兴致不高,连带着声音也沉了下去。
程度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缴费也就几分钟的事儿,所以辛铭和辛裕成的对话刚刚他在拐角那都听到了,一直没敢吱声。
又坐立不安了一分钟,程度抓起钥匙有些紧巴巴地说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辛铭一言不发,站起来跟在他后面。
上了车他粗暴地把安全带捆上,那气势,活像是在进行卫星对接。
程度:“你轻着点下手。我这车不是卫星,经不起那么大的阵仗。”
辛铭好像完全没理解他想缓和气氛的心情,依然臭着张脸不说话。
程度:……行吧。
车子一路开到小区门口,程度准备停下。辛铭却突然说:“程度,你能送我到楼下吗?”
程度点点头,打了转向灯,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在马路牙子上蹲着的辛裕成。
他看着辛铭在小区门口刷了卡,才明白:辛裕成没有业主卡,进不去。而辛铭也恰好不想见他。
到楼下了,辛铭才说了上车后的第二句话。
“程度,谢谢你。”
程度笑了笑,想揉小孩的头发,却被他一闪躲开了。
“你要是真想谢谢我,就勉为其难叫我声哥呗。”
辛铭似乎是噎住了,气都没带喘一口的。
程度也没期望他真的叫哥,咔哒一声替他按了安全带的扣,说:“行了,上去吧。别忘了明天去看房子的事儿……哦,你爸回来了还要看吗?”
“要看的。”辛铭说,“谢谢,真的。”
程度还没旧话重提,辛铭已经飞快地念出那字儿了,“哥。”
他若无其事地说完,若无其事地推门下车了。
反倒是程度,被这一声哥整得懵逼,呆坐了足有两分钟才想起来回家。
啊?这么爽快就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