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崇隽来到码头才知道莱格拉斯没找着,这让他心下有些不安,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不安。一只猫而已,又不是人,哪懂得把人鱼放出来。或许是掉进海里也说不定,只是这样也就麻烦了,虽然不喜欢莱格拉斯,但那毕竟是海沣的猫,万一海沣问起,他该怎么回答?
因为船上堆了很多东西,空间变得非常狭小,就连方崇隽睡觉都没能有张完整的床,整个船舱只留下一条小小的过道。
莱格拉斯的失踪始终像是一层阴影笼罩在方崇隽的头顶,他没日没夜用着最快地速度往回赶,到得第三天早晨实在熬不住了,才在被物品占据了一半的床上小歇了一会儿。
朦胧中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崇隽!方崇隽!”
“方崇隽!你弟弟怎么又没来上课?再这样叫你们家长来!”
方崇隽面前是一名年过四十的女教师,手持教鞭表情严厉,“海沣呢?!海沣去哪了?别以为成绩好跳级上来,就可以不好好学习,三天两头不来上课,在班级里也不合群,家长怎么教的?”
方崇隽愣了一下,教室里所有人都看着他,可不知为何他们包括那名女教师的面目都有些模糊。
“海沣去哪了?”
方崇隽下意识应道:“他生病不舒服看医生去了。”
女教师怀疑地看着他,“请假条写了吗?”
“写了,在我这,我忘交给老师了。”方崇隽低下头从书桌里的一个盒子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那盒子里还有很多一模一样的请假条,粗略看去得有三十来张。
女教师拿着请假条翻来覆去地看,没看出什么破绽,又警告了几句,要方崇隽看好海沣之类的话,才走上讲台翻开课本讲起课来。
方崇隽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柳絮感到有些怪异,为什么他感觉天气很闷热,像是夏天的中午,鼻端满是咸咸的海腥味,完全感受不到春意盎然的校园那种舒爽。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方崇隽在校园里搜寻,人越少他越往哪钻,好不容易在一栋废弃教学楼后头找到了他寻找的人。
十几岁的少年躺在树底下睡觉,柔软的卷发像是棉花糖一样,他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不知道别人这么看,但方崇隽就是觉得这个人在他眼里闪亮闪亮的,不论是在人群中还是在树林里,方崇隽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他。
春天的风还有一丝丝凉意,方崇隽解开外衣将它盖在海沣身上,身下的人睁开眼睛眸光冷淡地看着他。
“又不去上课,害我被老师骂了,海沣你怎么赔我?”比较起来方崇隽要更加活泼一点,尽管他比海沣大三岁。因为海沣很少说话,如果不这样的话,或许十天半个月也难见到他说上一句。
“你想要什么?”海沣坐直身子,斜倚在树干上,他的表情很淡,像是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就……你给我讲个故事。还记得小时候我天天晚上给你讲睡前故事吗?不听完故事你都不肯睡觉的。”
海沣道:“我不会讲故事。”
“没事,我给你起个头。”方崇隽才不管这些,只要能让海沣多说说话,什么都好。
五岁以前海沣一句话也没说过,上学的时候被其他孩子嘲笑他哑巴,海沣自己倒没什么,方崇隽气得要死,狠狠跟他们打过一架才算完。
但这件事也闹大到方淮那里,导致她认定海沣不能适应学校生活,让他退学在家里请了家庭教师。
直到方崇隽念初中,好说歹说求了方淮这才让海沣到他念的私立学校念书。为了方便照顾海沣,方崇隽特地让他跟自己一个班,还吸取了幼儿园时的教训,只对外说是跳级上来的,没说他没上过学。就怕因为他的与众不同,又被人欺负。
“从前有两个小孩,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小孩子长得很可爱,说起话来甜甜的,他喊着大孩子:哥哥哥哥。好了,接下来你说了。”
海沣听到这里总算是露出点笑:“你就占我便宜,想让我喊你哥。”
方崇隽自己也笑了:“怎么能算是占便宜,我本来就比你大,你喊我哥有什么不对吗?”
“好吧。”一般不是原则性问题,海沣都不会跟人争辩,方崇隽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呢?”
“说好的你讲故事怎么变成你问我了?”方崇隽伸手去挠海沣咯吱窝,这时候的方崇隽也不过十五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
“别……”海沣立马告饶,但已经晚了,方崇隽扑在他身上挠他的痒痒,直把他弄得面红耳赤。
方崇隽对着那张好看的脸有些看呆,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绯红的脸颊,口中说:“我弟真漂亮。”
海沣被他闹得浑身无力,只好道:“你还听不听故事了?”
“听听听,你说。”
“从前有两只花蝴蝶,一只母的一只公的,母的那只喜欢公蝴蝶,她想给他生小蝴蝶想要组建一个家庭,公蝴蝶却想离开花丛,去那遥远的山的那头,闻闻那些没有闻过的花香。”
“怎么不是两只公蝴蝶?一大一小?”方崇隽愣了一下,他觉得海沣的这个故事不对,应该两只花蝴蝶都是公的,他们从出生到死亡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方崇隽低下头,发现身下唇红齿白的少年慢慢化成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像要随风飘走,他大叫一声双臂搂去却搂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