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带着本地人趾高气昂的说话腔调，就算智商有问题，也能听得出，朝骁语气里的讥讽。

胖大叔的脸色不太好看了。窝在收银柜台里的小服务员也站了起来。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种人。舅。”程卓拍了拍胖大叔的肩膀。

胖大叔看了一眼朝骁，闷闷的走回厨房。小服务员恶狠狠瞪了一眼朝骁，又猫进了柜台里，手游各种配乐再一次响了起来。

朝骁笑了笑，“我还以为能打一架。”

程卓收拾每张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的垃圾袋，因为不停的蹲下站起，声音显得有些飘忽，“昨天想作没作成，今天还想接着作？别看我舅这样，他每天可是要甩几百斤面的人。他要是愿意，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残喽。想找人打架，记得找对对象。”

程卓说完了，几张桌子底下的垃圾桶也收拾干净了。朝骁看着他把几个小垃圾袋装进一个大垃圾袋里，又把大垃圾袋封了口子，提溜着出了门。

“你在卓哥面前说，想找人打架？”小服务员的声音从柜台里传了出来。

“不能？”朝骁反问。

小服务员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又不说话了，手游声音就没停过。

程卓推门回来，好像意料之中看着朝骁还没走，“你寒假作业都写完了？”

朝骁有点懵。

“我就知道。看来你是不打算交作业了。”

朝骁还懵着。

程卓在朝骁面前坐下，“如果你想交作业，我愿意把作业借给你抄。”

朝骁看着程卓，半天没说话。

程卓笑着说，“别太感动。作为班长，我有责任有义务，不让任何一名同学走上失学儿童的道路。”

朝骁看着程卓，“我记得，我们的关系好像不太好。我记得，你几次在我背后使坏，我也几次想堵你揍你。”

程卓摆了摆手，正好把因为干活撸起来的卫衣的袖子放了下来，很宽松，整个手臂连着手腕似乎都在袖子里晃荡。

“可是。你成功了没？我记得好像一次都没有。”

朝骁扬起唇角，“那是你跑得快。”

柜台里猫着的小服务员有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那是我卓哥懒得和你们计较。”

朝骁吹了口哨，看了程卓。程卓早就离开了桌子，往厨房去，边走边说，“快到吃饭的点了，没什么事，别在这里坐着占位子。要作业的话，吱一声。”

朝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口，“作业我都丢在家了。”

程卓有点莫名其妙。

朝骁接着说，“家，暂时回不去了。”

程卓好像终于明白了。他也愣住了。毕竟这事完全超越了他十七年的人生经历。

朝骁走出了面馆，然后回头特地看了一下门头，“刘记牛肉面馆”太普通了。普通的完全不用脑子记，千篇一律。

“等等。”

朝骁回头，看见程卓只穿着件空荡荡卫衣走了过来，“要办什么手续，如果需要，我可以陪你去。”

朝骁有些疑惑的看着程卓，“我和你，好像并不是很熟。”

“嗯。这点我知道。我电话你有，我今天下午三点到六点有空。明天早上十点到十二点再往后就没时间了。”

朝骁茫然的点了点头。大步的走了。

程卓回到面馆，小服务员从收银台里伸出脑袋看程卓，问，“这样的货搁我们老家，早就把他揍他老娘都不认得他。卓哥你还和他废话什么。”

“不用你揍，他老娘现在确实不认得他。”

“咋回事？”

“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据说他妈随时会挂了。情况不是很好。他平时虽然有些闹腾，但也不是这样欠揍。你没看出来，他就是想没事找事。大约心里不舒坦，找地方撒气。”

小服务员不说话了。事情知道原因，也就没什么再好说的了。不过玩了一会手机，他还是有些愤愤的从收银柜台里伸出脑袋，“那他也不能找你撒气啊。好歹你还请他吃了一碗面呢。”

程卓笑了笑，“邓子，每个人都有难的时候。我不是也有过？再说——”

小服务员又没声了，手游电子音乐声再一次从柜台里传了出来。

“他以前也帮过我。只是他自己大约不知道。”

牛肉面馆没有客人，空空荡荡的。只有小服务员猫在收银柜台里打手游的音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