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得很快, 似乎确实只用了五分钟, 柳知遥看到车的时候正在和季绪一块儿喝果汁——两人聊着天, 连半包都还没来得及喝完。

“遥遥，快上来。”

母亲摇下一小截车窗朝外挥手, 随后又顿了顿，从窗隙中朝一旁的季绪笑了笑：“你就是季绪吧？来，上来吧。”

“阿姨好。”季绪弯起眉眼朝她笑了笑, 便跟着柳知遥一起坐了上去。

“湿透了吧？你们两个都擦一擦。”前座的母亲回头, 示意柳知遥从后座找条毛巾。柳知遥翻来覆去却只找到一条，好在那条浴巾足够大，于是到头来两人便一道顶着条大浴巾擦起了头发。

车缓缓开出了拥堵的高中校门, 柳知遥抬头间瞥见母亲正透过车内后视镜向后看, 盯着季绪的眼睛笑意盈盈, 甚至简直可以说是充满了慈爱：

“小绪是吧？家住在哪儿？我要把你送去哪儿呀？”

母亲有时候有些职业病, 往往开口就是问人问题。购物时问导购员的问题甚至能整理出册。

柳知遥很少往母亲面前带朋友, 而此刻她几乎可以预见今天季绪会被问到多少个人问题。

她正想提醒一下母亲稍微收敛一点, 就听见身旁季绪已经作出了回答：

“我家在花桥广场对面那一块儿，其实挺近的。今天天气这么不好, 谢谢阿姨送我回家。”

季绪边说边从毛巾下抬起头, 语气听起来热情又可爱, 眉眼弯弯的模样也异常讨喜, 简直让人无从挑剔。

果不其然, 柳知遥就看见前座等着红灯的母亲也回过头来笑了：“不用说谢, 平常多亏你照顾我们家遥遥, 以后还有什么要阿姨帮忙的，或者说哪里需要阿姨，尽管说不用怕。”

柳知遥母亲的语气非常温煦，这一点倒是和柳知遥一模一样。其实柳知遥和母亲真的很相像，就气场气质和言行举止而言，除却稍显稚嫩外，柳知遥几乎就是她母亲的翻版。

在观察到这一点后，季绪对柳知遥母亲的好感度便直线上升，先前的紧张与畏惧感也飞速降了下去。

倒是一旁柳知遥仍旧觉得有些担心——母亲虽然大部分的时间总显得端庄温和，但柳知遥还是知道，母亲有些时候也是压迫性很强、步步逼近决不放松的。尤其在她对什么感兴趣时，这一点便分外明显。

柳知遥第二次想要开口提醒，却仍旧还没来得及就听见前面母亲开了口：

“花桥广场对面……我记得是有个小区，你家住在一医院老家属区？是家里有人在医院工作吗？你姓季……你爷爷是不是儿科的季主任？”

母亲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温和，但语气却异常笃定。

季绪愣了愣，随后才再次笑起来答道：“阿姨料事如神。我爷爷是在一医院儿科。”

“那就对啦。季主任人很好的，你肯定也是个好孩子。”

红灯转绿，母亲暂时没有再开口，车内出现了一段短暂的沉默。

柳知遥带着些歉意地捏了捏季绪的手，小声和她说：“我妈职业病，有时候话有点多，你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了，我把她岔开。”

她的声音非常小，又是附在季绪耳旁说的，一时吐出的气息便让季绪觉得有些微痒。

于是她“噗嗤”一声笑了，回握住柳知遥的手同样小声答道：“没关系的，你妈妈很好，问的问题也没有什么呀。”

窗外雨势滂沱，柳知遥闻言微微安下了些心来。她将潮湿的毛巾从头上拉了下来，一边一角地叠成了块。

在这个把毛巾叠好的时间里，柳知遥就听见母亲又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诸如父母的工作、家庭的情况、姐姐的去向，该问的不该问的似乎都问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