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跨入少年时代, 时间在柳知遥眼中总是显得很长。

世界观慢慢成形、眼中周遭社会一天天变得轮廓清晰, 因此也就没有了童年时那种迷茫之间时光一闪而逝的懵懂感, 同时身处在象牙塔之中、目标又基本上只有一个，因此时间便似乎显得格外漫长。

仔细想想, 这种一日漫长的感觉，好像从跨入中学时代开始就已经存在。

——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最近这些日子却忽然感觉变得仓促匆匆了起来？

柳知遥真正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时, 就已经到了整个高二都即将结束的时候。

期中考试早就过去, 端午假期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溜走，马上就要到上一届前辈们高考的时间，这也意味着她们马上将要入主新校区、升上高三。

——时间究竟为什么过得那么快？

语文课上, 柳知遥早早写完了阅读测试卷, 偏过头去瞟了季绪几眼。

其实这溜走的几个月里, 除去一张张的试卷和一页页习题,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告诉自己的那句“日久见人心”, 又或许是因为说到底她在逃避, 到了头她居然根本就没有过多在“自己是在怎样地喜欢季绪”这个问题上做过多探索。

而季绪好像也表现得平平淡淡的，自从上个五一私下见面后, 两人便再也没有一起出来玩儿过。

其实端午时是打算带季绪到家里来吃饭的。柳知遥想到这里将合上的笔帽又打开, 在阅读文章的中心句上反复描摹、加粗打记线——端午时她是问过母亲、也邀了季绪的, 可非常不巧, 事到临头母亲却又忽然回不了家, 于是季绪最终也还是没有来。

因此两人经过几番商量, 便将这个未达成的邀约推后到了暑假。

当时柳知遥还觉得暑假很远, 因此也一度觉得母亲不该临时决定不回家。可如今她再回头去看，却发觉时间居然在她毫不经意时飞快消失——时到如今，暑假居然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不知道该开心还是不开心。毕竟即便暑假能和季绪私下见面，可一旦这个暑假过去，未来就将是高三的一年。

而升上高三的前夕，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换校区、分新教室，买更多的练习册、教辅书，同时新增一个持续到晚上十点四十分的晚自习。

因为这个新增的晚自习，柳知遥还不得不给自己找一个校内晚上供饭吃的去处，并且得和父母安排好晚上该谁来接自己。

关于晚饭的事柳知遥其实也想过，或许就去季绪所在的那个午托班就好了，听说那里不仅供应午饭和午休床位，同时也供应晚饭和全天住宿床位。

想到这一点，柳知遥倒是忽然觉得不那么忐忑了起来，毕竟能和季绪待在一起的时间，这就又变得更长了。

……

这些天以来，柳知遥就总是一个人想到未来即将升入高三的种种。眼看着时间像是被拨快了指针、学校高三部的学生已经开始放高考备考假，她也就难免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

这样的紧张情绪其实很好察觉，更何况季绪已经对柳知遥有了很多了解。

因此两人在放假前夕、为即将迎来的高考整理学校考场时，季绪就飞快扫完了自己的地，通过检查后就跑到了柳知遥这边。

“放假有什么想做的吗？”季绪一看到柳知遥就弯起眉眼笑，面色经过一通跑动泛着些微微的红：“七天呢，顶我们这次三分之一的暑假了。”

柳知遥闻言仍旧情绪不高，手里动作缓慢地擦着窗户，两人一里一外地隔着窗扇交流：

“放假应该……整理一下从高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笔记……然后把错题本贴全……去买几个书立和风琴包、文件夹什么的——听说高三会发很多资料。嗯，再去书店看看，反正事儿挺多的吧。”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后忽然抬头看季绪一眼：“你要么？我给你也买一套吧。”

“好啊，我要，不如一起去吧。”季绪也挑了快抹布，帮着柳知遥开始擦外侧的窗户，此刻打扫这间教室的人少、四周并不喧闹，因此两人隔着玻璃也能听清彼此的声音：“去太和市场怎么样？那里有文具零售，东西很多又比超市便宜。”

“太和还做零售？”柳知遥听到这里稍稍来了些兴致，放下抹布向窗外的季绪点头：“好，我要去。”

于是两人三言两语便约好了一次久违的校外约会，可还没来得及商量细节，一场大扫除结束后就又马上是高三动员会。

两人所在的高中作为市高考考点，提前七天就开始了布置考场，全校学生便也因此得以放一场备考假。

明天就是假期的第一日，因此眼下整个午后，学校不仅要组织高一高二学生进行深入大扫除，同时也要先给高三生开高考动员会、后给高二生开升年级动员会。

关于升上高三这件事，柳知遥前思后想紧张了两三个星期，可真正到了此刻坐在了大礼堂里听动员发言，她又忽然觉得有些无聊，觉得这一切好像其实并没有什么。

“本来就没有什么嘛。”坐在身边的季绪听她小声嘟囔一句后，便隔着扶手探身朝她低声说话：“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赶紧结束高三。”

柳知遥闻言噎了噎，一时有好多想说的——例如：“你很想毕业？”“你一点都不喜欢高中？”但这些话到底她又还是忍住了。

台上年级主任还在就高三新纪律一事发言，严肃强调着禁止去网吧、禁止逃课和禁止早恋，又说了一遍早午晚到校的规定时间。

班主任似乎发现了季绪和柳知遥一直在断断续续说小话，没过多久便特意走了过来，站在了季绪身边的过道上，颇有盯梢之意。

在校长、副校长、年级主任和学生代表统统发言完毕后，整个大礼堂内的人就分作了两类。

第一类是季绪这样仍旧精神饱满甚至斗志高涨的。而另一类则和柳知遥此刻的心情一样，多半要么趴着看地要么仰着看天，满面百无聊赖求死恨生。

班主任似乎也看出了多半人都心不在焉，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单独叫人出大礼堂外谈话。

或许是因为就站在季绪身边，谈话对象便很快就轮到了季绪。

柳知遥眼看着季绪被叫了出去，还下意识以为班主任要批评她和自己悄悄聊天这事儿，因此她目送季绪离开时，便有些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