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不定的心思渐渐确定, 似乎一切都在向一个看不见的正轨上缓缓前行, 什么都很好。

季绪每天早上醒来将意识一点一点收回时, 都会感到这样笃定又真实的幸运。

从前总是贪恋自由、偏爱闲散，因此眼下这种心甘情愿想要往学校里跑的欲望就让季绪觉得既陌生又有趣。

尽管眼下是人人喊苦的高三，季绪也觉得学校里的一桌一椅都让她感到很亲切。

——只因为那里有柳知遥。

近来季绪开始陆陆续续想明白了一些事。或许是走廊上柳知遥那句不知真假的“喜欢”作祟, 也可能是从前她们之间互相说过的那许许多多个“喜欢”叠加在了一起，她也终于开始察觉了一些柳知遥的心意。

从前她总是过度在乎自己对柳知遥的感觉如何, 而对于柳知遥的心意, 却半是猜不透半是不敢认真去探究。

总是害怕柳知遥对她的心意只是朋友而已，但季绪好像直到如今才渐渐真的明白过来, 这些日子里柳知遥偶尔的难以捉摸究竟是源自于何。

懵懵懂懂地将这些心思握住后, 它们也就成了季绪每个早晨醒来时的光。

……

天气一日比一日更凉了，冬日的天色都总是一片灰蒙蒙。冬至过后那几天季绪赶到学校时，都总会觉得是不是要下雪了。

“是不是要下雪了？”正这么想着, 她就听到前面走着的杨蓁问了出来：“前天冬至都过了, 多半也快了吧？”

“应该吧, 没看天气预报, 不太清楚。”季绪回答得有些敷衍。

但其实提起冬至，她就难免有些开心。冬至在往常算不得什么大日子, 但偏偏今年冬至她带了柳知遥回家过夜——周二的晚上太冷，两人商量着便干脆请了晚自习的假, 在季绪家一起吃晚餐随后写完了作业。

自从上了高三, 两人其实就很少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见面了, 更不用说是去彼此家串门。因此在寒冷的夜里能挨着对方在小房间里写作业, 就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愉快感。

但这其实是个非常不合理的出格安排，有了点随意翘课的苗头在其中。最初季绪提出这个提议时做好了被柳知遥驳回的准备，可她没想到最终柳知遥居然立刻就欣然同意。

仔细想想，季绪就发觉了两人间其实早就是这样。她们彼此的关系中并不只是季绪对柳知遥言听计从，柳知遥对于季绪的许多决定其实也都总是支持。

只不过季绪偶尔有些离谱的想法会被口头驳上几句，这才造成了一点点柳知遥会坚持原则错觉——可归根到底，柳知遥其实也总是对她言听计从的。

想到这一点，季绪就更加觉得从前懵懵懂懂不懂心意的自己太迟钝。

“听说冬至你家吃了鲅鱼饺子啊。”身旁杨蓁又开始和她闲聊：“我还从来没吃过那种馅的，感觉咱们这边很少哎。”

“冰箱里还剩了两包，回头你来我家拿下去吃。”季绪有些心不在焉，她只是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高三校区大门，心情难以掩饰地越来越轻快。

“哦对，”杨蓁见她心不在焉，不由得心思一动就开始了一个季绪必定会感兴趣的话题，“前天知遥去你们家玩了吧？”

“你怎么知道？”季绪果然立刻就提起了精神，转过头看向杨蓁。

“院门口王爷爷看见了，还跟你打了招呼吧？当天晚上他跟我爷奶打麻将时就说了，直夸人柳知遥漂亮又乖。第二天早上我奶奶跟院里老太太去公园散步，就告诉了齐绯大舅妈，齐绯她大舅妈告诉齐绯舅舅，齐绯舅舅告诉齐绯妈妈……”

“得了得了，”季绪连忙摆手，“行，我知道后面是什么，快别说了。”

“哈。”杨蓁得意地看她：“还想瞒着谁呢。”

“没想瞒着。”

“怎么，”杨蓁听她这么说忽然就来了劲儿，“没想瞒着那就说说……你俩怎么回事啊？”

季绪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后反问道：“什么事儿？”

“当谁看不出来似的，我还不明白你？——知道你和大家关系都好都亲密，但你现在这个情况可太不一般了吧？你是不是喜欢柳知遥？”杨蓁相当耿直地发问，半点也没担心过

季绪会尴尬：“我早就觉得你俩不对，怎么……哎？你这是什么表情？”

季绪听到这里脸上神态一言难尽，半是想让杨蓁住口的窘迫，半是一时不好说出来的尴尬。

这表情就给了杨蓁相当大的余地去猜测：“怎么，你俩这是……她不喜欢你？”

季绪这时候其实已经看见了远远朝她招手的柳知遥，她听着一旁杨蓁仍在前后盘问，不由得一口气没憋住立刻攥住了杨蓁书包带子：“别说，别说。什么都没有，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快别这样说。”

杨蓁这会儿终于也看见了远远走过来的柳知遥，她回过神后就看看季绪，又看看前面，心思一动：“哦……所以说，是你俩就那么回事，是你……喜欢她……却没告诉她？”

柳知遥这时已经走到了两人近前，便依稀也听见了那么一句“喜欢她却没告诉她”。

“喜欢谁？”柳知遥眯了眯眼，走到了季绪身边，开口问道。

还没等杨蓁回话，柳知遥就好像想明白了似的，看向杨蓁笑道：“听说你喜欢高二部的一个……体育生……是这样吗？是你喜欢人家，却没告诉人家？”

这好好的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杨蓁感到了危机。但一旁季绪又死死攥着她的胳膊，让她根本无从反驳。

关键时刻还是不能出卖好友。于是杨蓁咬咬牙应了下来：“是，是啊。我和季绪商量着怎么把……怎么告白呢！”

柳知遥闻言立刻就笑了：“你不是每天吃完饭都去操场看人家跑步吗？想必人家也多半知道你的心意了吧。”

杨蓁点着头嗯嗯啊啊胡乱应答，季绪一鼓作气直接岔开了话题。

“你想什么呢！”

拐角上教学楼走廊时，季绪赶忙趁乱抓了杨蓁一把，在她身旁小声说道：“你不许乱说啊，在我面前可以随便你说什么，当着柳知遥，不许乱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