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中的雷霆万钧并未到来,有人挡在了他的身前。
蓝紫电光也被遮去大半, 白羽不由睁开眼睛。
齐佑天持剑而立的身影威风凛然, 他没有后退,只是毅然拔剑。
灵气已经被压榨得不剩一丝, 面对那迫在眉睫的雷霆万钧, 齐佑天终于拔出了剑,平平地向外一斩, “开天。”
刺啦一声,剑光与雷霆相撞了。蓝紫的剑光与蓝紫的雷霆, 焦灼地凑在一块。
尽管姿态亲密, 这两团光却水火不容,拼了命地较劲搏杀, 像缠斗在一起用牙咬用爪子挠的两条蛟龙, 不分出个生死来就绝不甘心。
昏暗的大殿也被这两道光点亮了,光明亮到极致,反而变得深邃黑暗,隐隐可见一道道深黑的裂缝遍布周遭。
暴虐灵气无声无形地一下炸裂开来, 这回不光是地砖碎裂了, 大殿之顶也被掀开,明耀的天光从缝隙中明晃晃泄入进来。
这等声势浩大的打斗, 自然瞒不过同在天幕海总殿的一应修士。他们或是倒吸冷气或是心神巨震, 谁也猜不出为何上仙又发狠施展手段。
前次上仙施威之时, 是有人出言不逊讽刺上仙, 结果被上仙一巴掌拍扁了。连带着他所在的那片平地都被盖上了一处深深掌印, 深邃无边更不见底,比之极渊之地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上仙又震怒了,看方向,是天君所在的那处大殿。他们互相交换了眼神,谁也没想着凑上前去。
没看天空都快被劈裂了么,他们虽说修为不低,然而面对那雷霆万钧与那道剑光,却只能睁眼看着。
缠斗仍在继续,剑光与雷霆兀自不息,撕咬着怒吼着。好似天空也生了裂痕,是漆黑血红的,一望之下令人惊心。
日光也不见了,阴云乌突突地遮蔽了它。罡风骤起,刮得粗壮树木嘁哩喀喳尽数倒折,地砖瓦片连带着各类石雕也纷纷被卷进了罡风里,被裹挟着蛮横地捏碎了。
这风也刮得旁观者脸上有了血痕,忍不住一摸,就少了一寸皮肉,指尖也是血淋淋的,护体之气全然无用。
于是出来围观的人尽数哄闹着退了回去,生怕自己倒霉被那风卷了进去,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那道剑光终于消失了,而蓝紫雷霆也已熄灭,双方斗了个势均力敌。
云芙高举云巅,俯瞰着天幕海总殿乱糟糟的情形,眼眸中无悲无喜。被她俯瞰的齐佑天还挡在白羽身前,剑已出鞘剑意未息,剑尖向上直至苍穹。
“了不起,是我看走眼了。”云芙喟叹,“原来区区下界,也有你这等人物。也对,你不是什么卑贱的下界之人。”
她不慌不忙地捋着鬓边头发,将刚才斗法时散出的头发重新缠了回去。再一抖袖,一道轻柔的霞光环绕在她周身,橙红得似天边晚霞,却映得云芙柔美的脸有了几分杀意。
“这回可麻烦了。”云芙一抖飘带,看起来轻飘飘又不着力的飘带,似有千钧之重。啪地一下劈到地上,就击碎了一座大殿,尘土四溅砖瓦横飞,连带着里面的修士也不知死活。
一击之威,足以开山裂石,也是示威的一下。
云芙扬眉笑了,“我要杀的人,也没谁能护得住。能让我动用法宝,可算是你的荣幸,你就陪着地君一起死吧。”
被点名的白羽还被齐佑天护在身后,青年剑修只道:“万一我挡不住了,你能跑多远是多远。”
这算什么混账话,谁要他护着?白羽眯细眼睛,他反问道:“你不信我的剑?我说这一剑能开天,它就能开天。再过一会,你佯攻云芙左肋,再直转前胸,那是她功法破绽。”
齐佑天来不及点头,霞光已然自九天而下,优雅地从容地往他们的落脚处劈落。
这道霞光收敛之时轻若鸿毛,发威之刻有万钧之威,瞧准了他们的所在之处就片刻不停,啪啪啪几下像在打蚊子,非得把他们俩压成肉饼才甘心。
白羽被齐佑天带着闪躲,还拽着他的衣襟叮嘱,“开天这招只要气魄。你什么都不用想,光是蛮横霸道就够了,管他什么上仙什么神魔?”
他那张殊丽绝伦的脸上也变得表情冷然,银里掺金的眼睛像被火点燃了,火光冲天杀意四起,“若是你恨我,就把那女修当成我,一剑砍死就此作罢。”
“我舍不得。”齐佑天言简意赅地答。
青年剑修手腕翻转,又劈出了第二剑。这一剑自地面逐渐升起,带着股暴虐又肆意的劲头兀自生长,须臾间就升腾于天空之上。
剑光是野蛮而不讲章法的,追上了那道云霞就不肯分开。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地面再次生裂,轰地一下,好似地面都被这一剑劈得晃动了。
一剑劈断云霞,可云霞轻柔地绕个弯,顺势缠上了剑光。
云芙妩媚的眼睛眯细了,她在笑,“百炼钢奈何不了绕指柔,你的剑法也不过如此么,什么开天,连只苍蝇都劈不着……”
话音未落,剑光分化蔓延,就此摆脱了云霞的纠缠。这一下,硬是于蛮横霸道中生出了千思百转的细腻。
剑光分化,威力尚未削减。千百道剑光如雪花般乱哄哄围着云芙转,一招手唤回了云霞,云芙仍觉得自己的防御无懈可击,“这也叫剑法?给我挠痒痒都不够。”
然而忽地一下,紫色剑光骤然一变,似乎整个天地都为之寂静。
云芙再听不见声响,眼前诸多事物也失去了颜色,一切都变得缓慢又沉寂。她好似受困于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说话声听不到,血液与心跳却被放大了千百倍。
砰砰,那是她的心再跳,一下更比一下剧烈。
云芙费力地睁大眼睛,隐约间看到齐佑天嘴唇翕动,唤出了这记剑招的名字,“裂宙。”
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齐佑天这记突如其来的剑招,竟然能冻结时间拘禁住她的神魂。
刺地一声,云芙茫然地低下头。她左肋下方被击中,云霞没有护住她。
又一下剑气击中,云芙左胸前有鲜红血液溅出,齐佑天精准地找到了她的命门。
剑气一入体,就肆意地顺着经脉攀升,一路撕开血管破开防御。云芙甚至站不住了,她从高高的云巅跌落,像折了翅膀的鸟。
怎么忽然之间,自己就败了呢?云芙呆呆地想,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剑气又要来了,像虫般啃咬着她的伤口。她真要死了吧,她不想死!
云芙来不及哭泣,有人伸手抱住了她,是她熟悉的怀抱,安稳又可靠。
天君,毕竟是天君念旧情,他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云芙喜极而泣,她一门心思往天君怀里躲,忍着经脉中的疼痛,也要抬头看看自己心上人的脸。
“你不能杀她,她还有用。”
云芙听到天君这般说,她的眼泪真是止不住了。
好在自己没有看错人,天君毕竟是靠得住。就算她刚才和天君闹了点别扭,他还是不忍心杀自己!
云芙扯住天君的袖子,低声地唤:“天君,天君……”
第三声呼唤没有说出口,因为天君掐住了她的喉咙,银眼睛里冷然得没有情绪。
一道灵气入体,不是替她驱赶剑光,而是不由分说封住了云芙浑身上下的诀窍。
经脉已毁诀窍又被封,现在云芙连眨眼都做不到了。她被天君放在地上,虽说动作还是轻柔的,然而云芙已经快心死了。
就这么,结束了?这位上仙口气倒是挺大,可惜败得也太快。被齐佑天搂着的白羽,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刚才那一剑,是齐佑天自己的剑法,诡谲又莫测。真要对上这招剑法,白羽也不好说自己能否取胜。
时隔一百七十多年,齐佑天也成了了不起的人物,真不愧是天命之子。
白羽感慨地笑了笑,然后毫不客气地去拽齐佑天箍着他腰的手,“人都动不了了,不如齐仙君松开我?”
齐佑天神情冷然斜他一眼,“地君就是如此感谢救命恩人的?”
“就算你救了我的命,也不能对我这么不客气。”白羽低着头,专心致志拽齐佑天的手指头,“要我以身相许,你还不够分量。”
青年剑修兀自不动,仿佛白羽那点力气对他没半点用,“再加上以前我助你脱困那份人情,也不够分量?”
这小子,真是学得太精明!谁告诉他自己怎么脱困的,肯定是天君出卖了自己!
白羽忍不住想骂人,他警告般盯着齐佑天不放,“你再不松开,我就劈你一剑,看谁受伤。”
“你不舍得。”齐佑天眼皮都不抬。
唯独不远处天君投来的一道目光,让齐佑天松开了手,却也仅此而已。
天君安顿好云芙以后,自然有人不声不响把这位上仙拖下去了,他还解释道:“如果云芙也死了,清朗上尊必能觉察出异象。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地君,如果你想拯救万物苍生,现在就要开始行动。”
白羽稍微一想,就琢磨出这是怎么一回事来。他嗤笑道:“天君,你可太厉害了。两位上仙被你耍得团团转不说,我也被你算计了。”
也是杨鸣与云芙两位上仙合该有这一劫,他们俩要是安分点,没准还能留住一条命,这么作死,谁也护不住。而齐佑天和天君么,本来也是一伙的!“你又算什么人,你怎么说我就得怎么做?”白羽嘴唇都抿紧了,他转身不理那二人,一步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