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 命运定下的章程是不能改变也无法改变的。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即便是作为定数的存在，却也有着变数与之相辅相成。

而这一点对于赫尔墨斯与科瑞斯来说，并不让人觉得难以理解。

他们身上肩负着洪荒传承, 当然也明白这道理。

俗话说，天之大势不变，而小节可改。

简单解释的话，在命运之下，人族无论中间遭受了何种变故, 最终还是会诞生的，这就是“定数”。

同样的结果摆在那里, 却并不代表必须严丝合缝地按照一条道路前行。

洪荒有一句俗话, 三千大道，条条可证混元, 同样后世也说条条大道通罗马，性质都是一样的。

人族诞生的过程中有无数个方式方法, 很多神话中都有着人族的存在, 但是的诞生过程却不一而足。

比如在这个世界里, 人族被设定是在百年之内就会发展并进入正轨, 以此作为结果。

中间倘或有人为介入，一会又是因为其他不可抗力的原因而导致整个事件进程被推迟的话, 那么在这个基础上, 这个“意外”是可以被命运法则接受的。

因为无论中间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会达成这个结果, 区别只在于中间的细节发生了改变。

举一个最现实的例子，原本创造人族的是先知者普罗米修斯家族，而如今却变成了雅典娜与赫尔墨斯，这就是所谓的“小节可改”。

“按照神话记载，珀尔塞福涅之所以会被冥王抢入冥府，无非就是因为小爱神厄洛斯波动了爱情的弓箭，搅乱了冥王一向理智到近乎绝情的神志，才让他顺应本能、也是顺应法则的意志，将对方拖入幽冥，如今小爱神诞生，中间又可能发生了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使得这个事件提前发生了。”

如此喃喃自语了一句，赫尔墨斯眼中一片冷然。

他能感觉到，这一次对方不单纯是针对着他，应该说在幕后做着这一切的人是在针对着整个奥林波斯神族。

以小节而推动大势，必须具有非常高明的手段以及智慧，才能想到那么做。

没有足够高的觉悟无法做到宏观把控，而没有强大的力量则不可能影响命运。

偏偏这种艰难的条件如今都被人给凑足了，以至于现在就有人是这么做了。

并且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对方在背后应该还想要通过珀耳塞福涅入主冥界这个机会，为自己牟取利益！

因为这伙人在背后推动霜冻纪提前降临，如此一来就使得大地之上的霜冻瞬间叫原来强了数十倍不止。

“如果说原本人总能够熬过这个寒冬，那么在对方动手之后，人族的生存概率就一下子降低了无数个百分点了。”

目光不断地在虚空中扫视，赫尔墨斯就发现存在于冥冥之中的命运长河如今波涛汹涌。

按理说，如今并不是天地大劫降临的时候，命运长河应该是很平静才对。

如今这种反常的现象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真的有人动手了。

而且对方能够越过命运女神，就代表着其背后也一定有着原始神支持。

“又有人想要搅动风雨了吗？”

听着赫尔墨斯这话，科瑞斯眉头微微皱起，几乎不假思索就道：“该不会是盖亚吧？”

别怪他容易想到对方，实在是这位老祖母之前就几次三番与他们为难。

先是“克瑞斯事件”，随后又有“提丰囚禁宙斯事件”。

这一桩桩的连在一起，再加上盖亚一直都与尼克斯不和，那嫌疑实在是太大了。

如今赫尔墨斯与达拿都斯终于喜结连理，随后他们这一系会成为对方眼中丁、肉中刺，想来也并非是他恶意揣测了。

只不过科瑞斯不明白，倘若真的是盖亚，大地之母那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别忘了春神珀耳塞福涅的母亲，农业女神德墨忒尔便是大地之母如今在地面上的代言人之一。

而农业女神是一个爱女如命的好母亲，先前生长之神克瑞斯企图将对方作为祭品，而后虽然这件事情被赫尔墨斯化解，却不代表德墨忒尔会就此放下仇恨。

因为盖亚理亏在先，所以之后泰坦神族便遭到了这位小心眼的女神一番疯狂报复。

如今对方随手坑了珀耳塞福涅，结果必然会让德墨忒尔心中生出嫌隙，这可不是什么稳赚的买卖……

“所以不太可能是盖亚。”

端坐在神座之上，赫尔墨斯一边从命运法则的波动上探究究竟是谁搅动了这池水，同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正如科瑞斯所想的那样，如果真的是盖亚那么做的话，那对方显然太傻了。

虽然地母看上去不怎么聪明，却也不至于傻到这种份上。

不过这个天地的原始神总共就那么几个，他之前也觉得是原始神干的，但排除了大地之母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三个了……

尼克斯、厄瑞波斯是他们阵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此一来，也就只有塔耳塔洛斯了？

“那除了盖亚之外，还有谁能够那么做？难不成是塔耳塔洛斯吗？”

眉头紧皱，再说出了这个结论之后，科瑞斯又补了一句：“如果真的是对方的话，那我想这位深渊之神的脑袋一定被门挤过了。”

别怪他说话那么直接，实在是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有点脑子都不会干。

对于这个问题，赫尔墨斯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对着科瑞斯道：“你先给达拿都斯传讯，让他赶紧返回幽冥，去询问黑夜女神，大地之上的事情让他不要再过问了，剩下的由我们自己处理。”

现在弄清楚真相很重要，但除了弄清真相之外，还需要让达拿都斯及时避嫌才行。

先前他们一同在大地之上，为了人族的茁壮发展添砖加瓦。

所以达拿都斯应该也和农业女神有过数面之缘，不过伴随着珀耳塞福涅出事，德墨忒尔也未必还能够继续保持理智去对待这位冥王陛下的左膀右臂。

这世界的女神两极分化非常厉害，柔弱的，如同他的母神风雨女神迈亚那样手无缚鸡之力；而坚强的，譬如说赫拉、瑞亚、德墨忒尔，那都是分分钟能够爆发出强大战力的存在。

综上所述，面对一个暴怒之中的女神，而且对方还是参加过提坦之战的强大女神，即便是达拿都斯估计都会压力山大。

让对方离开大地，这是赫尔墨斯对他的保护，同时他也想让达拿都斯去询问一下黑夜女神究竟是为何才会导致命运轨迹发生如此巨大的偏差。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但是对于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点了点头，科瑞斯一口应下了赫尔墨斯叮嘱，随即却又询问起了他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

“先找出幕后主使是谁，然后尽最大的努力去把这个骚乱平息将扭曲修正，如果可以的话——兴许我们还可以借这个机会‘倒打一耙’。”

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说到最后，赫尔墨斯嘴角陡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并对着科瑞斯道：“冬季降临是不可避免的，既然如此我们无法逆转，倒不如选择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主意了？”

听着他这番陈述的语气，科瑞斯目光一闪，紧接着表情变得有些崩溃，“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接手这个烂摊子吧？”

“非常聪明哦，真不愧是我的化身。”

笑着点了点头，赫尔墨斯在对方几近崩溃的注视之下，依旧耐心解释道：“你应该没有忘记我先前去毁灭了北欧神话吧？那方世界虽然被毁灭了，但是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本源却并没有消失，除了被这方天地的法则夺取之外，剩下的还有一部分到了我手里，希腊神话原本没有冬天之神，既然如此，我们就借助北欧法则，来凝聚出冬神之位，这样一方面可以帮你谋取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同时也可让那些有心人的如意算盘落空，岂不是一举多得？”

的确，在希腊神话世界中，原本并没有冬季之神。

或者说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四季流转，而之后之所以天地呈现四个季度，除了先前由神明执掌外，就是因为帕尔塞福涅被带进幽冥。

大地上失去了两位自然女神的神力眷顾，于是便落得颗粒无收的下场，随后冬季被赋予了一个特殊的定义，那就是让万物休眠，让大地恢复生息。

所谓“秋收冬藏”，便不外如是。

而既然这个位置是空悬着的，赫尔墨斯如今就要顺势而为借助这个机会，帮助科瑞斯凝聚出冬天之神的位置。

既然希腊事件没有这个法则，那就从北欧到北面来补充好了。

“可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在北欧世界中，因为地理原因，冰霜占据了大地上的大部分面积，因此，在冰霜原力的催生下，最先诞生的巨人中，几乎有半数都是冰霜巨人。

而北欧世界总共有这两位冬季之神，分别是冬天女神斯卡蒂、以及狩猎与冬天之神乌勒尔。

虽然在“诸神黄昏”中这两位神明都已经陨落，可是他们的本源却回归到了世界，

如今赫尔墨斯凭借着自己分到的那一部分北欧世界的本源，要想催生出这两位神明的冰霜之力并不困难。

“本源之力你先拿去，吸收完之后，直接去大地之上接管风雪的控制权。”

抬手一指，冰蓝色的神光凭空涌现，最终凝结成一枚晶体。

将冰霜神格交给科瑞斯之后，赫尔墨斯随即道：“你先帮我护法，我要全力沟通命运法则——”

“没问题。”

伸手接过神格，科瑞斯没有急着马上吸收，反而直接将神殿封印，紧接着就守在了赫尔墨斯面前，以防任何突发情况发生。

有着对方帮忙护法，赫尔墨斯不用担心受到外界干扰，这会儿闭上眼睛，身后的金光凝如实质，直接穿越时空界限，冲向了波涛汹涌的命运长河。

这金色的光芒就是赫尔墨斯所具有的奇迹之力，而如今也是赫尔墨斯想要平复骚乱的最大倚仗。

奇迹与希望挂钩，希望被赋予了打破命运的特性，所以也是唯一如今能够在混乱的命运长河中前行的力量。

赫尔墨斯的神魂乘着金光来到长河之上，俯瞰着浑浊的命运之河，他扬手一挥。

澄澈的金光从掌间洒下，而后融入了河水中。

“呵呵，故意将命运长河搅得波涛汹涌，以此来命运神的注视，可结果却并非是为了要怎么做，只可惜，你当真以为自己没有留下尾巴吗？”

随着奇迹之力将浑浊的河水过滤净化，原本被人布下的疑阵也随之化解。

赫尔墨斯的神魂睁开眼睛，看向虚空一端，而后抬手一抓，掌心便多了一抹白色神力。

这股力量非常强大，以至于被赫尔墨斯擒拿在手中之后，还能够来回不住挣扎。

可是赫尔墨斯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这会儿当然不会放弃对抗。

“很强大的力量，不过你既然想要斗的话，那我就和你拼到底！”

在发出了一声冷喝之后，赫尔墨斯不顾科瑞斯阻拦，直接召唤出了一个黑衣长发的男子。

“呵！”

口中发出一声冷笑，黑衣男子将长剑高举过头，而后猛然一剑斩下。

伴随着璀璨的剑芒从虚空中落下，原本还挣扎不休的白光被切成两截，同时也仿佛失去了抵抗力，最终被赫尔墨斯收入囊中。

隔着虚空，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呼痛声，与此同时，在一股强大的牵引下，赫尔墨斯神魂再度顺着金光回归本体。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商业神殿内，赫尔墨斯才刚刚回归，守在一旁的科瑞斯便着急忙慌地询问了起来。

“基本上已经可以锁定一个范围了，是泰坦神族。”

喘了口气，脸色泛白的赫尔墨斯不等追问便道：“具体的等一下再说，你现在赶紧融合冰霜神格，先去稳住大地局势，并且帮我将七海的远洋领域封锁，回头我会和波塞冬打招呼的，但现在来不及说那么多了！”

……

就在赫尔墨斯整理清楚嗯龙去之后忙着布局的同时，目前的奥林波斯也甚为热闹。

毕竟尊贵的农业之女，一直深居简出的珀耳塞福涅殿下如今又出事了。

珀耳塞福涅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劫走了！

这件事情是在几位主神面前发生的，而掳走这位女神的居然还是冥王哈迪斯……

说实话，这一切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

这个想法是很多神明第一时间都会冒出来的，不过撇开大众不提，目前所有身在奥林波斯主神都接到了召唤。

天后赫拉、战神阿瑞斯、爱神阿佛洛狄忒以及匆匆赶回来的智慧女神雅典娜、月神阿尔忒弥斯纷纷汇聚于主神殿中，共同就这件事情进行旁听与发言。

“宙斯我不管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利益牵扯，我只知道我的女儿现在已经被带进幽冥了，作为众神之王，你是神族天然的领袖与主宰，面对这种事情，难道你要选择置身事外吗？”

主神殿中，德墨忒尔在大地之上寻找了一通无果之后，强忍着悲意赶回来，并且首当其冲就冲着宙斯开始发难。

农业女神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很清楚，无非就是想让宙斯以众神之主的名义前去与哈迪斯交涉，让对方释放珀耳塞福涅返回大地。

如果放在平时，面对德墨忒尔如此低声下气的诉求，宙斯兴许会满足对方。

可这一次不同以往，宙斯面对这个事情，同样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德墨忒尔，你先不要激动，我已经让阿波罗前去打探，在他回来之前，我们不妨就当时发生了的事情再回忆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面对神情激动的姐姐，宙斯温声安慰了一下，同时又开始岔开话题，想以此来分散农业女神的注意力。

“说的是啊，霍尔塞福涅不是前不久才重伤刚愈，如今怎么会在大地之上被人劫走呢？”

紧随其后，赫拉也想要宽慰一下德墨忒尔，结果因为一时说秃噜了嘴，一下子又把话题重新扯回到了珀耳塞福涅身上。

“够了！”

宙斯没想到赫拉居然会扯后腿，所以面对天后的这番话，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赶忙打断了对方。

可惜为时已晚，德墨忒尔到底还是听到了，于是农业女神又开始了啜泣，并且悲声道：“我怎么会知道？那孩子的确才刚刚恢复，可就因为说在神殿内待的太久，想要去大地上透透气，作为自然神，我当然能够明白那种压抑，所以我就同意了，并且还邀请了雅典娜与阿尔忒弥斯作为陪伴，谁知道中间就会发生这种事情！”

目前在座的诸神不少，除了女灶神赫斯提亚、火神赫淮斯托斯、商业之神赫尔墨斯以及被宙斯派往幽冥打探消息的阿波罗不在这里，其余主神全都来了。

其中两位与火焰有关的神明被宙斯派往大地解决霜冻之灾，赫尔墨斯因为神魂受损而被勒令在神殿中休息，所以他们缺席都是情有可原。

因此除了宙斯夫妇外，剩下的智慧女神与月亮女神都是当事人之一，如此一来，在场诸神中，就只有阿瑞斯不知情。

如今天后殿下主动问出了这个疑问，倒是也让战神反应了过来。

“所以面对珀耳塞福涅的请求，你就真的把这孩子带往大地了吗？”

被宙斯瞪了一眼，赫拉心里有些不忿。

这句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在乎继续被宙斯怒目而视了，索性就把话问了个清楚。

这件事情看上去有些奇怪，毕竟德墨忒尔一向疼爱女儿，以往为了确保珀耳塞福涅的安全，农业女神甚至能够将对方锁在神殿中，不允许她外出以此来达成最大程度的“防患于未然”。

可如今珀耳塞福涅好不容易才康复，对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句话就把春神放出去呢？

实在是有些奇怪啊——

“那孩子是自然神，长时间没有接触到自然事物，不免受到原力厌弃，如今之所以能够恢复，无非都是仰赖着我给予她的神力，但是我就算能够帮珀耳塞福涅疗伤，也不可能代替成为自然法则的眷顾！”

面对赫拉的质疑，德墨忒尔语气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同时就差直接拍桌子了。

因为这番话的确并不是德墨忒尔说谎，面对女儿的诉求，这位宠溺孩子的母亲一向难以拒绝。

并且当时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雅典娜与阿尔忒弥斯。

这个阵容足足有三位主神在场，只要不是面对王者，又或者是原始神一流的存在，安全性绝对有所保障。

德墨忒尔当初也正是因为自信于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多想便同意了女儿的诉求。

可谁知道她们母子真的是流年不利呢？

这前不久才刚刚被一位泰坦之神坑了一把，如今几百年过去，本以为可以恢复平静的生活。

未曾想珀耳塞福涅才刚刚出来，德墨忒尔便又立即遭受了一次“失女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