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殿下, 你在大地之上游历了那么久, 不知道是否有所收获呢？”
心中怀着疑虑，女灶神表面上还是一副温婉的可亲模样。
由于赫斯提亚的语气十分平和, 以至于让人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的恶意。
对此, 赫尔墨斯早已经感觉出来，对方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只是在试探自己。
所以想了一下，赫尔墨斯随即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道：“要说收获的话, 大地之上的见闻有什么比得上殿下您的渊博学识呢。”
“不过只是一些小技巧罢了，不值一提。”
仿佛是没有看见赫尔墨斯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赫斯提亚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微笑。
其实也不怪赫斯提亚心生担忧, 毕竟当初在冰河世纪一开始降临的时候，德墨忒尔因为女儿珀耳塞福涅被哈迪斯强行带到了幽冥的缘故, 根本无心顾及大地之上的变故。
在那个时候, 负责出面稳定住局面的就是赫尔墨斯。
虽然诸神不知道赫尔墨斯究竟是如何办到的，然而当时只见其抬手将神杖一挥，原本被冰雪掩盖了生机的大地植被便猛然间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生命力。
正是由于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才抵住了冰河世纪对于大地众生的毁灭性打击，并且为之后的修复重建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在那个时候赫斯提亚就觉得赫尔墨斯本身估计也有一定生命方面的力量，不然是不可能操纵那些植物生机的。
目光转向不远处奔跑着的人族孩子, 这位慈善的女神叹了口气, “只可惜, 如今虽然有不少神明在大地之上帮忙, 可人族想要成长起来还是太难了。”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即便这个世界在现今人族出现之前已经经历过两个文明了，可如今失去了引导者，这青铜人族也就不得不从底层慢慢成长起来了。
“负责教导生灵本来就是神族天然的责任，这方面我想宙斯不会视若无睹，而殿下对于众生的所作所为也会被众生铭记于心底。”
忽然端正了神色，赫尔墨斯张嘴就是一串公式化的回答。
“是吗？”
反问了一句，赫斯提亚忽然道：“德墨忒尔因为珀耳塞福涅的缘故，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够回到大地之上履行神职了，而在她回来之前这大地之上的万物不可能一直保持着凋零的模样，赫尔墨斯，记得当初冰河降临的时候，你似乎带头引导了一股生机从大地之中爆发，这才挡住了那股洪流，是吗？”
嗯，赫斯提亚并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女神。
她虽然是心比较细，但是在一些问题上却并不会弄出什么阴谋诡计。
之前对这赫尔墨斯一番试探，已经是赫斯提亚努力之后的结果了。
而这个努力没有得到成果，女灶神也是放弃了与之打机锋的想法。
事实证明，这种高端操作一点也不适合她。
怀着这个想法，赫斯提亚忽然就把话给说开了。
其实这恰恰也是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毕竟如果有人与自己虚以委蛇，赫尔墨斯还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面对把话说的那么直接，甚至于还搬出了天地大义的女灶神，他还能说什么呢？
“据我所知，泰坦之神中的生长之神克瑞斯当年陨落之后，其神力本源以及神器点金杖一直下落不明，而直到前些年，他忽然换了一个身份出现在众生面前，在此期间，那柄神杖似乎都没有露过面呢。”
看了赫尔墨斯一眼，见对方并不接自己递出的话，赫斯提亚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有心，想要在这方面帮助一下这些苦难的人们，我倒是能够帮你和宙斯说一说，毕竟你身上也兼有着畜牧之神的神职……”
听到这话，赫尔墨斯眯起了眼睛，心下暗忖了一声：“终于来了。”
在对方试探自己的时候，赫尔墨斯就知道赫斯提亚迟早会说到这件事情。
没错，其实和自己也想的一点也没错。
赫尔墨斯与德墨忒尔是现今少数在农业这个领域之中互有碰撞的存在，甚至于当初若非赫尔墨斯用生长之神克瑞斯的本源塑造出了化身，他本身就可以凭借生命法则去挑衅德墨忒尔在这个领域的造诣与权威。
只不过当时的赫尔墨斯羽翼未丰，这才让他选择退而求次，仅仅是让自己的化身作为生机之神的面目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而并非是自己亲自去走这个道路。
却没想到白白忙活了半天，最终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关于这件事情少有人知，却成了赫尔墨斯的一桩黑历史。
赫斯提亚并不了解这其中的细节，自然便说了出来。
于是当看到赫尔墨斯略有些难看的脸色的时候，她还有些奇怪地道：“你是感觉不舒服吗？怎么脸色一下子难看了那么多。”
“没什么。”
回忆只是维持了一瞬间，回过神来的赫尔墨斯对着赫斯提亚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关心自己。
其实如今赫尔墨斯倒是有些佩服对方了。
作为一个女神，赫斯提亚选择向着斯提克斯之河起誓，愿意永葆贞洁，除此之外，却又不遗余力地帮助众生……
也许这位女神心里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从大致上来说，赫斯提亚是一位值得众人敬佩的女神。
“之前我来的时候，见到殿下正在教导人类取火，看起来殿下这一次是不打算再向光明神殿求助了？”
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山洞里那些人族围绕着篝火取暖的景象，赫尔墨斯语气有些微妙。
钻木取火，如果用后世的目光来看，不过是最为原始的生火方法之一。
不过从当初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从而给人类带来了文明这件事情上来看，可见火焰在神话之中是有着特殊含义的。
火焰不仅仅只能够起到照明的作用，同样还肩负着退敌、保暖、烹煮食物等等作用。
所以有着火焰，人类才能够在寒冷的季节里继续生活下去。
“呵呵，毕竟不能够重复以前那些别人走过的老路，我想要保护人类，是因为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很多神明所不具有的特质。”
张开双手，赫斯提亚做出了一副拥抱的姿态，同时又笑道：“记得之前宙斯为了打击残存的白银人类，让赫淮斯托斯锻造出了一个女人偶，并为她取名为‘潘多拉’，潘多拉既是象征着人类原罪的体现，同时又肩负着繁衍人族的重要职责，可能会让人觉得这很矛盾？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低声重复着那段时期发生的事情，也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女灶神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赫尔墨斯同样也陷入了深思。
平心而论，赫斯提亚是一位非常睿智的女神，即便如今与阿尔忒弥斯等人交好，她也没有选择去找阿波罗要一朵天火。
这么做，一方面是想要与阿波罗他们划清界限，也未尝不是为了避免再一次普罗米修斯的后尘。
至于要说为什么害怕步其后尘？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从对方的弟弟，后觉者厄庇米修斯身上就能看出来。
自从伊阿珀托斯之后，这个家族也算是完了。
这件事情同时又透露出了另一个含义，那就是神明在想要将人族把持在自己的掌控中是不可能的了。
与人类打交道，必须维持着冥冥之中既定的准则，不然就别打这个主意。
而且伴随着时代推移，法则对于神明的限制逐渐增强，很多神明再也不能够随心所欲的掌控大地万象。
如果真的开这个口的话，凭借赫斯提亚的面子，要拿到一颗火种当然不是问题。
然而这背后就会导致信仰分流，一方面还有可能引起发作反弹，赫斯提亚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所以便主动将生火的技巧传授给了人类。
这也是一次投石问路，那些火焰是赫斯提亚投过去的石头。
赫斯提亚带来火焰与温暖，建立起家庭的保护制度，德墨忒尔给大地带来丰收，并且教导人类学会耕种……
即便是赫尔墨斯都不得不称赞一声，这姐妹俩真的是挺厉害的。
“赫斯提亚殿下，该看的我想我看的也差不多了，如此便不再打扰你了，就此别过，希望下次奥林波斯再见。”
跟随着赫斯提亚在大地之上绕了几圈，赫尔墨斯感受到了几个人类部落逐渐发展起来的文明之后，对于其进程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既然已经打探完了消息，赫尔墨斯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更何况之前赫斯提亚就已经明示、暗示了好几次，虽然都被赫尔墨斯不着痕迹地用借力打力的法子给绕开了话题，但是继续待下去，不能说有好处，反而还有可能面临损失，他当然就不愿意了。
估摸着达拿都斯应该差不多已经回来了，赫尔墨斯也觉得自己回去之后可以把先准备的那个预案提上日程了。
毕竟赫斯提亚已经开始利用信仰之力增强自己的力量，那也就意味着关于信仰的秘密迟早会被众人发现。
赫尔墨斯无法阻止这一点发生，所以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抢占先机。
“现在就要走了吗？”
手上捧着一堆麦穗，赫斯提亚闻言倒是没有挽留，只是把那一捧麦穗给了赫尔墨斯，“拿着吧，冰河世纪降临之前大地上开得最好的黄金麦穗，如果你真的……相信这些应该能够帮到你，不过我还是想请求殿下，凡事不要太过分。”
“我一直信奉一句话，那就是‘留一线好相见’，所以也请殿下回去和智慧女神说，只要智慧女神的长矛不指向我们商业神殿，我们不会太过分的。”
面对那一把散发着金灿灿光芒的麦穗，赫尔墨斯纠结了一下，还是果断伸手接了下来。
在那把麦穗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异常强大的生命力。
麦穗是德墨忒尔的圣物，同时也被视作农业女神的象征。
如今这些麦穗被赫斯提亚交给他，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德墨忒尔的意思？
回想起那个把自己撵出了神殿之后就变得愈发歇斯底里的女神，赫尔墨斯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是有些难以估计啊！
“雅典娜是个好孩子。”
对于赫尔墨斯的话，赫斯提亚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如此说了一句。
“殿下对于智慧女神是真的好，所以我想智慧女神顾及到您的立场也不会太过火的。”
这么嘴上附和了一句，赫尔墨斯告别了赫斯提亚之后便返回了天界。
而在回去的路上，赫尔墨斯看着那把麦穗，也是正在分析着自己趁机夺取德墨忒尔权柄的可能性。
伴随着冥王卡廷事件发生，德墨忒尔必然会因为珀耳塞福涅的原因而导致陷入低沉期。
如果想要和农业女神争夺大地之上的“生命主权”，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而且堪称千载难逢。
如果现在不动手，等到回头对方缓和过来之后，赫尔墨斯再想动手，不仅师出无名，也未必争的过对方。
自古以来，德墨忒尔被尊为农业女神，此外这位女神手里还掌握着丰收、富饶等多重神职。
然而从对方所掌握的权柄上不难看出，德墨忒尔是一位横跨了多个自然领域的神明。
而且德墨忒尔的领域和盖亚密不可分，或者说本来德墨忒尔就是仗着大地之母才能够成为主神。
所以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在后期人族体系渐渐成形的时候，农业女神与盖亚的神性有了一部分重合，无形中更是抬高了德墨忒尔的地位。
赫尔墨斯除了商业之神的身份之外，同样还有着畜牧的职能。
说白了他们一个是管着农作物的，而另一个则是负责管着动物。
在农业女神的领域，就算赫尔墨斯有这点金杖，也很难与对方分庭抗礼。
不过他如果发挥自己的天赋特长，那么未尝不能与之一争高下。
但前提是必须有点金杖，再配合天时、地利，不然想成功也很难。
而他如果要那么做的话，头一个得找的就是宙斯了。
抬手抚摸着纯金色的权杖，赫尔墨斯眉头不自觉皱起，仿佛感受到了一丝危机。
……
回到奥林波斯，赫尔墨斯率先给宙斯发去了一封传讯，大致上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一下，然后才默默走回了商业神殿。
出乎他一开始的预料，神殿里并没有达拿都斯的身影。
但是看着突然出现的科瑞斯，赫尔墨斯在一开始的疑惑过后，忽然笑了起来，“你居然回来了！”
“先别提这个了，你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仿佛没有注意到赫尔墨斯忽然变化的语气，科瑞斯手捧着一个水晶瓶，这会儿却是伸手指着其中来回摇曳的白色光点急冲冲道：“我刚才跑出去就发现了这个——”
“这不是信仰之力吗？”
科瑞斯嘴里的“信仰之力”四个字还没说出口，没想到谜底就已经被揭晓了。
面对这一幕，科瑞斯表情有一瞬间茫然，紧接着，他看赫尔墨斯的目光有些怨念，“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
“不然的话，你以为我去大地之上是真的看尽湖光山色？”
将那个水晶瓶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赫尔墨斯也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过多纠结，只是对着科瑞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想夺取德墨忒尔的力量？生机、生命？”
蹙着眉头缓缓说了几个词，科瑞斯瞧着赫尔墨斯没有反驳，于是试探着道：“你别和我说你还是想……”
“没办法，达拿都斯如果要加入的话只能以死神的身份，而除了这个法则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可以和他形成互补的了。”
摇了摇头，赫尔墨斯看着也是挺烦躁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难受却还是得想一下。
毕竟放眼整个奥林波斯，除了其他同僚，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王宙斯与天后赫拉，那还不是要绑定组队在一起？
十二主神象征着奥林波斯的最高战力，可同时也是代表着各大神系在最顶端的代表与体现。
所以到了这个层次，想要靠一个人在其中站稳脚跟是非常困难的，哪怕这背后有着两位原始神支持。
尼克斯与厄瑞波斯固然强大，不过她们再强也不可能明着把手伸到奥林波斯来保护自家儿子。
如果真的那么随意动手的话，盖亚也有理由进行干涉了。
综上所述，到最后，达拿都斯与赫尔墨斯能依靠的也不过只是彼此与自己罢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听了赫尔墨斯这番话，科瑞斯脸色一阵阴晴不定，而后却是自暴自弃地道：“吞噬、转换……如果能够将这一部分力量加以利用，再加上达拿都斯，其实你们完全可以架空德墨忒尔。”
但前提是宙斯在这方面没有阻止，而且赫尔墨斯也能够顶住其他女神的压力。
默默在心里补充一句，科瑞斯没有把话完全说完。
之所以留有余地，是为了让赫尔墨斯自己慢慢揣摩清楚其中的利与弊。
农业女神被认为是自然的化身，无非就是因为她有着令万物恢复生机的力量，这种力量乃是属于大地之母嫡传的生命法则，本身就十分精妙。
而若非有盖亚帮助，凭借德墨忒尔自身的潜力也未必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
所以对德墨忒尔动手，也就代表着在挑衅盖亚，赫尔墨斯要这么做的话，必须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啊……
光是想到这一点，科瑞斯的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不用太过担心，因为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所以这一次也是和陛下达成共识了。”
正当赫尔墨斯还没有回复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伴随着一阵强光照射进来，不知道在外面偷听了多久的达拿都斯走了进来，并对着两人道：“陛下说过这一次幽冥将会倾尽全力支持我，同时也让我们放手去做。”
这是哈迪斯作出的承诺，同时也是一个保证。
相较于赫尔墨斯先前与阿佛洛狄忒等人联合在一起，哈迪斯与达拿都斯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
甚至于赫尔墨斯曾经也要依靠着这位大伯父与宙斯的庇护才能够在诸神之中站稳脚跟，不被别人小觑。
“好啊，那就没什么可以顾及的了。”
一听到这话，科瑞斯整个人激动得脸都红了，也来不及攻击对方听墙角了，这会儿拍着手对赫尔墨斯道：“既然是有着哈迪斯作为后台支撑的话，那么你只要把宙斯搞定，我想这件事情就成了，更何况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我们只要把握机会在德墨忒尔恢复正常之前布置完成，那么你完全可以从你身上的畜牧神职进行着手啊！”
的确，如今赫尔墨斯在自然法则上的造诣并不高深。
如果想要一次和得墨忒尔进行比拼的话，则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赫尔墨斯还有另一个旁人不知道的底牌——从窃取升华而成的吞噬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