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
嘴里喃喃自语重复了一下白莲花口中所说的话, 赫尔墨斯继而微微一笑, 却是询问道：“究竟何为执迷？”
“执着不放，即便明知结果已不愿回头, 此便为执着, 若心有执著，则不可与道合真。”
没等白莲花回答，一旁一直关注着他们的玄灵叹了口气，同时主动帮助赫尔墨斯解答了这个疑难。
“玄门修行, 旨在自由随性，而非四大皆空, 而佛门追求空境, 无非是因为万物自空而来，赴空而去。”
摇了摇头, 赫尔墨斯看上去对于玄灵做出的回答并不满意。
不过说来也是, 毕竟他们共享着同样的记忆，分享一道本源。
所以但凡是白莲花、玄灵曾经知道的所有东西，对于赫尔墨斯来说，那也是他所知道的。
正因如此，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别岔开话题，我们如今说的是你的证道之法。”
看了赫尔墨斯一眼, 白莲花口中发出冷哼道：“你别以为我不晓得, 你之所以在这里左右为难, 无非就是因为那小子, 我就是不明白了, 眼看着天地都面临生死存亡之际，难道说成道尚且比不过这区区情爱？”
语气有些重，不过也算是直面表现出了白莲花心中对于赫尔墨斯的强烈愤怒。
“好了，你少说两句。”
眼看着现场的气氛十分冷凝，玄灵摇了摇头，却是不得不跑出来打起了圆场。
“太上忘情，而非无情，然其情之所钟，正在吾辈。”
如此说了一句，赫尔墨斯背负着双手，“你想让我修行绝情之道，可是却不想我原为你，你化身为我，横跨三个世纪，曾也在红尘中三番四转，若无情，却如何绝情？”
“那你现在是——你、你动了真感情，好意思和我摆大道理？”
白莲花简直是被气的白眼都快翻得抽筋了，要不是仅存的理智控制住自己，他绝对会忍不住爆粗。
不要问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技能，那全都是当初在人间学来的。
“本身这句话说的也不错，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柯瑞思也不知道是存心想和白莲花过不去，还是想怎么的，反正他这句话刚说完，无异于是直接火上浇油了。
“行，你们厉害，那我不与你们说了，往后的日子，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扔下这句话，白莲花气得拂袖而去。
“……”
“……”
而被留在神殿里的二人彼此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赫尔墨斯。
“不必管他。”
赫尔墨斯转过身，面对着墙壁，整个人看上去也不轻松。
如今虽然少了白莲花与他针锋相对，但是不得不说，对方所说的也并不无道理。
那一句话就仿佛无形的利刃，直接扎进赫尔墨斯心里，并且随之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只不过赫尔墨斯此时此刻却显得异常固执，哪怕明知道对方言之有理，却还是愿意固执己见。
“算了，让他自己静一会儿吧。”
玄灵也曾经入世修行，只不过没有体会过人间的七情六欲，而后因为直接恢复记忆，而随之飞升上界。
正因如此，在涉及到有关于情情爱爱的方面，他是真的提供不了帮助。
不过玄灵并不像白莲花那么尖锐，因此还明白在这个时候应该留出空间给赫尔墨斯自己默默思考。
“行吧。”
紧随其后，科瑞斯也是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对方的话。
而伴随着他们离去之后，赫尔墨斯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偌大却空无一人的神殿，整个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这种孤寂的感觉是很熟悉，只不过他已经忘记了，到底是在久远的混沌时期，还是在某个时间曾身处于这种境地。
反正可能是因为曾经体会过，所以再一次游走于世间之后，赫尔墨斯真的是非常厌恶这种感觉。
当初之所以会鬼使神差地和达拿都斯走在一起，除了用什么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天定姻缘”来糊弄自己之外，其实赫尔墨斯心里已经有了更好的解释。
无非就是因为对方所怀有的感情十分纯粹，而那炽热的温度也着实让他心里宛如坚冰一般的防护层有了融化的迹象。
或许说来会令人感到无法置信，但是回想起当时达拿都斯一脸绯红却还是结结巴巴地向自己表露爱意的时候，赫尔墨斯此时回想起来，仍旧可以感受到当时心中所涌现出来的奇特感受。
要说惊喜吗？
似乎有一点，但是却并不多，那是因为当时他已经肯定对方是喜欢自己的。
而被人喜欢的感觉，就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上，足以俯瞰天下，却又让人忍不住患得患失，唯恐下一秒就从云间坠落。
赫尔墨斯拥有强大的力量，若论其出身、地位，即便是平常原始神都无法与之匹敌。
而达拿都斯虽然在这个世界身份尊贵，可是不过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所以在以往的相处中，赫尔墨斯习惯性占据着主导地位。
按照以往的经历来看，在他们的相处模式中，似乎往往都是赫尔墨斯引导着对方前行。
而此时此刻，白莲花提出让他放弃对方，这让赫尔墨斯如何抉择？
一边是一步登天，从此更古不朽的康庄大道；另一边则是前路未卜，甚至于如今对方下落不明的独木小桥。
但凡有点理智，似乎都会选择前者？
“可这一次……我并不想按照这些人的意志，我只想，按照我想做。”
喃喃自语回荡在空旷的神殿中来回不息，像是在提醒自己，同时又仿佛自己在诘问着自己。
赫尔墨斯缓缓盘膝而坐，而后光辉逐渐黯淡过后，黑暗便吞噬了整间神殿。
……
“哎，你也不要太着急啊，凡事怎么可能一蹴而就，更何况他与我们不同……”
眼看着白莲花被气跑，玄灵纠结了一下，到底还是追了出来。
说实话，虽然玄灵并不看好赫尔墨斯如今对达拿都斯的态度。
但是换个角度来说，他却也不见得支持白莲花如今主张的“绝情大道”。
“呵呵，所以你也来反驳我了？”
没有回头，白莲花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同时广袖一拂，直接朝着身后甩出了一道气刃。
“你冷静一点！”
指尖泛起丝丝神光，玄灵在面前幻化成一面盾牌，这才挡住了对方的一击。
由于白莲花虽然已经心生怒意，可到底并非有意针对玄灵，所以这一击威力也不算太强。
眼看着两人凭空对了一招之后不分上下，白莲花也不恋战。
足尖轻轻一点，他就要抽身而去。
“等等！”
可惜玄灵追到这里可不是为了让对方打脸的。
伴随着一声轻喝，玄灵身形一闪，下一刻整个人便来到了白莲花面前。
“你又想做什么？”
面对这个与自己相隔了一个纪元的化身，白莲花的态度显得非常恶劣，一定程度上也是在发泄从赫尔墨斯那边受到的怨气。
“你先告诉我你想去哪？”
并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玄灵如今更为关键的还是白莲花此时此刻内心想做的事情。
“你不是都知道吗？如此又何必来问我。”
嘴角挑起一丝弧度，然而眼中一片冷然，可见其中并无笑意。
抬手一翻，白色神光在掌间涌动，下一刻便凝聚成了一柄长剑。
站立在虚空之上，白莲花倒提长剑，神色凛然道：“你们做不到，那么就由我去当这个恶人，只希望此举过后真的能够令他灵台清明。”
“你目前并非混元之境强者的对手，更遑论对方原为此界之神。”
摇了摇头，玄灵眼见白莲花不愿意继续伪装下去，也索性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
“当初那位命运女神对于我们的所作所为，不仅只有我记得，你同样也是心知肚明，既如此，你又何故来阻止我？”
“你当真以为‘以杀止杀’便可将一切化解于无形之中？”
迎着对方不解的目光，玄灵缓缓发出了一声叹息，“哎，凡事若如此简单，那想要成道就不会比登天还难了。”
大道之途，难于上青天。
这句话可以说是很完美概括了修行的核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时此刻，白莲花内心怒火炽盛，心里所想的不外乎就是赶紧将的一直阻挠着自己的命运女神一剑斩杀。
是故并没有心思和玄灵在此谈玄论道，刚说完这话，白莲花手腕一抖，手上长剑倒转，直接凭空划出一个圆形。
随着圆形形成，一股强大的斥力忽然从中生出，那个白莲花分别推向了不同的地方。
“太极两仪四象循，你这一招‘剑分阴阳’到底还差了些火候。”
玄灵所修持的本就是混沌之法，所以白莲花的法术在他面前其实并不能完全奏效。
更不用说他们两人本就同源而出，如此一来，法术所能造成的影响变得更弱了。
长袖连连扇动，玄灵面对这一击，也不用神通抵抗，只是鼓动真元，就直接挡住了对方所创造出来的力场。
“别阻拦我。”
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白莲花此时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狂暴。
白纱裙被被两人身上涌动的灵力吹得飞舞，而白莲花此时手拿长剑，整个人也一下子从冷艳的九天谪仙变成了威风凛凛的战神。
他相貌偏向阴柔，而一旦握剑之后，整个人却仿佛无端凭空多了一股英气。
“凡是我做的，自然会由我自己承担，余下的一切你们不需理会。”
说完这句话，一步跨出，白莲花指间划过，空间纷纷为之崩塌。
“倘若我这一次不能回来，我之前封存在混沌珠之中的本源这一次为他带来的损失，另一个小的实在是太小，而且凡事只知道以他为主心骨，实在是不堪大用，往后的一切，便只能靠你了。”
声音逐渐消失，意味着白莲花已经远去。
被遗留在原地，玄灵神色微动，整个人仿佛是在处于天人交战之中。
然而纠结了半晌，他到底还是跺了跺脚，最终化虹而去。
……
永恒之夜，这里是受到了黑夜女神尼克斯神力照耀而形成的特殊领域，同时也是两位原始神的居住之地。
此时此刻，这片永恒的宁静之夜忽然被一位不速之客造访了。
“传说黑夜之力覆盖整个世界，同时也网罗所有命运，可是我倒想看看是否真的一切都如同传言所说的那般。”
来人白衣飘飘，手执长剑，这会儿一剑斩出，随着璀璨剑光暴涨，便直接在永恒之眼上劈出了一道裂缝。
“什么人？”
感受到攻击，原本静坐在神殿中闭目操纵命运长河的女神睁开了眼睛。
庞大的意志汇聚成身体，一位穿着黑衣并且以轻纱覆面的女神一下子就站在了白莲花面前。
“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目光凝视着白莲花，黑夜女神不复之前的平和，这会儿语气骤然变得十分冰冷，“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我的神域？”
“呵呵，古老的黑夜创造者、命运的掌管者，我是你的仇人，此时来到这里当然是为了报当年你对我算计之仇！”
白莲花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因为蕴含着一丝神力的缘故，所以传达的范围极其广阔，而且彷佛雷霆炸响，直接搅动了这片天地的风云。
“你……”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尼克斯女神眉头微微皱起，正要说话，却不想还没等自己作出反应，一股更为磅礴的力量凭空落下。
“你是当初……袭击我们天地的那个人？”
原本深邃的眼眸被一片银色所覆盖，尼克斯身上随即爆发出了一股非常强烈的威势。
素手一指，黑夜之力蜂拥而出，而后便在白莲花周围织成了一面大网。
“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感受到对方气势的变化，白莲花收起了笑意，同时原本悬浮在一旁的长剑微微一震，直接落入其手。
“果然是你。”
感受到对方身上所具有的荒古气息，卡俄斯大世界的法则沉默了一瞬，而后便对着所有原始神传音道：“有外敌入侵，速速汇聚永恒之夜，无论用何种代价，都必须把对方留在这里。”
这并不是商量，而是完全要求。
一旦当法则以这种态度作出召唤，即便是原始神也不能予以拒绝。
因为一般这个时候，都意味着这个天地已经面临存亡之际了。
就像洪荒历经了三次无量劫一样，希腊神话传承虽然不如洪荒来的深厚，但是到底也曾经进入了世界终焉之时的轮回。
正因如此，当一切重新来过的同时，原本的过往是化作了宛如古老遗迹一般的存在，留在了时光与命运的尽头。
透过那一鳞半爪的记载，这个世界的原始神得以了解到天地之外的景象。
法则凌驾于众神之上，是世界规则的凝聚，所以它体内同样也具有着上一个劫运残留下来的一部分记载。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导致这个法则记得白莲花。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白莲花当时和玉鼎杀过来的场面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以至于即便是宇纪更迭之时，这一切都被保留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一场大战自是在所难免。
得到了法则传讯之后，几位原始神虽然奇怪，却还是纷纷朝着永恒之夜赶了过去。
……
“噗——！”
另一边，赫尔墨斯原本正在神殿中修炼，可没料到就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变故骤然发生。
只见赫尔墨斯双颊忽然布满绯红之色，紧接着却是哇的一声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吐完血之后，赫尔墨斯整个人看上去都神色萎糜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
见到这一幕，原本正在其身旁帮忙护法的科瑞斯手一抖，险些将混沌珠给甩出去。
反应过来之后，顾不得多说，科瑞斯连忙跑到赫尔墨斯身后，一边将人扶起来，同时将自身体内的神力引导入对方体内。
他身上具有生命的本源，所携带的神力也十分清冽。
却不想甫一入体就直接宛如那泥牛入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怪……”
像眼前这种现象，曾经从来没有碰到过，也不曾发生过，科瑞斯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此时不由得愁眉不展，一时间却也不知究竟应该如何处理眼前之事。
“不必忙活了。”
摇了摇头，受到了神力刺激，赫尔墨斯勉强恢复了意识，这会儿却对着科瑞斯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不用再做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