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每当自己想着对谁好的时候,都会发现人家并不用自己的好,有时还会觉得自己的好对人家是一种负累。
那就随他们去吧。
贾赦面上不动声色,自己慢慢地坐到左首第一人位置,才向邢夫人道:“你也坐吧。想来平日里你老爷不在,怕是这地方你也轻易坐不着。有一日坐一日好了。”
这算什么话!贾母听了心里一阵阵地腻歪。此时她刚得了贾敏死信,正是感慨人世无常的时候,却听到贾赦说什么有一日没一日的话,这不是咒她是做什么?果然这个老大就如自己所想一般,是只会给自己添堵的。
贾母向着贾赦喝道:“胡沁什么,哪日你来了没有给你坐?还是你觉得我平日里搓磨了你太太,是个恶婆婆?”
你自己是不是恶婆婆自己心里没点数?贾赦都不知道贾母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儿媳妇都有儿媳妇了,还有一大群丫头天天围着这个老太太转,想着得她老人家一个眼风都难,可她老人家仍让儿媳妇天天服侍着用汤用水!
不过他还是回了一句:“这个我倒是不敢。不过是因着四妹妹之事,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这样的回答不光没让贾母的气小些,反而更觉得贾赦还不如不来。不过贾赦的话还是提醒了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儿不是与贾赦理论——反正和他理论也理论不清——而是商量给贾敏奔丧一事。
“那你说说看,谁去给敏儿奔丧合适?”贾母语气不耐地问贾赦。
贾赦仔细看了贾母一眼:“老太太不是早就有决断了,怎么倒问起我来?”
你要是不自己凑过来,我可不是早就可以安排人了,谁还耐烦到东大院去问你不成!从贾赦进屋那一刻,胸口就堵着一口气的贾母,没好气地道:“我有决断有个什么用,这府里不还是得看你们的。也省得你总说我眼里没有你这个儿子。”
贾赦也不管贾母的语气好不好,只看向正不自在地坐在右首的贾政:“这府里现在不是都知道,提起老爷来,说得就是老二吗?可见他才是真正的老爷,老太太只管问他就是。再说外头的人,不也都是看着老二的面子上,才肯与咱们府上交好的吗?”问完话的贾赦,一脸的无辜。
贾政的脸没来由地觉得的些疼。是,平日里很多时候,他都代表了贾家出面迎来送往,走动应酬。可是每次他都得向人家解释一句,贾赦事忙或是身子有恙之类的话,不然在世人眼里就是他不知礼数,不懂孝悌,觊觎长兄爵位。
就算如此,那些人也只是背后议论,贾政完全可以装聋作哑,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当着面对他说,他真的起了鸠占鹊巢之心,还成了荣国府上下实际上公认的老爷!
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他的官还做不做了?贾政也看向正一脸无辜的贾赦:“兄长何出此言?!府里有些个奴才不懂事,图方便乱叫也是有的,还请兄长大人大量,别和一群子奴才计较。”
贾赦向他淡淡一笑:“我计较什么。我若是真计较的话,那荣禧堂你还能一住十几年,我的名帖也不至于放在你的外书房中,一放就是一二十年。”
贾政再说不出别的话来。王夫人对贾政竟让贾赦三言两语给说得哑口无言有些不满,只她是个做兄弟媳妇的,规矩上就不能与大伯子对口,只好把自己从贾珠死后,就一直戴在手上的念珠转得飞快。
贾母也很不满地道:“那也是因为你成日里懒得应酬,咱们这么一个国公府,也不能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全不与人来往。老二为了替你分忧,又不好总是打扰了你的清静,一次次向你讨帖子,这才放在他那里的。”
看吧,自己不管做什么,行动都是存了坏心,而贾政就是顾全大局。已经习惯了的贾赦,还是那么淡淡地点头:“那还真是感谢老二替我这个做兄长的着想了。不过我这几日倒是有用帖子之处,老二且想着把我的印信与名帖都送过来。”
见贾政有些没反应过来,贾赦倒是想起上一世里,林如海那个闺女刚进府不久,就出了薛家那个大傻子打死人之事。当时说是荣国府与王子腾都出了力,可是贾赦却知道,那个判断了葫芦案的贾雨村,可就是老二替他走门路才复了金陵知府!
而自己上一世罪名之一,就有所谓的交通外官,还有关说官司之事。仔细想想,除了王熙凤让人以贾琏之名,写信给云光之外,那薛家之事也该算得上一件。
即是拿了自己的名帖、行这样给自己添罪名的事儿,还要摆出一幅要替自己分忧的面孔,贾赦觉得自己这一世可以做个好人,自己收了名帖,根本不用他们替自己分忧了。
左右等着自己的也就是个抄家流放,也人人都说自己十恶不赦,流放都是便宜了自己,那自己还顾虑什么?那些事情有别人做的,还不如自己做个全,也不亏了将来别人给安上的罪名。
贾母与贾政都没想到贾赦竟然这样提出收回自己名帖的事儿,那帖子本就是贾赦的,他明要明地要收回,就是贾母也想不出不把名帖还给贾赦的理由,屋子里的气氛又是一僵。
贾琏现在觉得,原著里贾母不喜欢贾赦完全有理由。就看从他进屋以来,大家都尴尬了多少次,也让人喜欢不起来。不过贾赦的这个提议,他倒是十分拥护的。
贾琏与贾赦一样,也想起了王熙凤用自己的名义,给平安洲节度使云光写信插手官司之事,看向王熙凤的目光都有些不对了。
一直暗地里观察着贾琏的贾赦,在贾琏看向王熙凤之后,眼神又是一暗:这个时时打量评估着自己的人,一定不是自己原来的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