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分家又有什么关系?”贾母算是看出来了,贾赦今天是打算与她胡搅蛮缠到底了。就是不知道贾赦要是知道贾母也给了他这么个评语,会不会觉得自己母子二人,总算是有一处心思相通之处!
贾赦看向贾政的眼神里有了些同情:“也是怪我,从静娴去后,一直提不起精神来管府里的事情。等着邢氏起门,老太太又几次嫌弃她小门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不肯让老二媳妇交出管家之权。”
“这知道的世交帮故明白,是老太太心疼小儿子的意思。可是咱们的世交故旧却都是武将出身的,与那些文官的想法不同。在文官们看来,这可都是老二两口子霸占了我这袭爵长子的产业,就是心怀叵测,就是为人不知孝悌,就是内帏不修!”
“这样的人,要不是他那个官儿是父亲去世的时候给他求来的,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御口亲封的,说不定人家御史早就参奏于他,让他回家思过来了。”
看着贾政那一直青白不定的脸,贾赦更加不怀好意地道:“老太太光在故旧家里走动,怕是不知道外头人都是怎么说的吧?一个小婶子管着大伯子家的内务,说什么的没有?我是早有个混名在外头的,至于是什么名声,老太太比我自己还清楚些。”
“所以为了日后老二的仕途顺当些,官儿升得快些,我们两房还是分了家的好。就是他媳妇,不管我们兄弟分不分家,也最好别再管家了。要不然好说不好听的,我是不会出面为什么人澄清什么的。”
贾母的脸已经变得十分精彩,就是贾政的脸也是时红时白,而听清楚了贾赦说话的王夫人,手里的佛珠一个用劲,线就断开了,那些珠子噼哩啪啦地掉了一地。
王夫人就如让这珠子掉地的声音提醒了一样,木讷地站了起来,直直地向着贾母跪了下去,哭声也随之而出:“老太太,您要替我做主呀。我是没脸活了。”
贾母手里的杯子,也直直地向着贾赦扔了过去,却让他一偏头给让过了。上一世的时候他任打任骂,还不是让人推出去顶罪?那这一世就别再想让他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随着杯子而来的,还有贾母的骂声:“你这个孽障还不给我跪下!你兄弟媳妇好心好意地替你管着家,你就这样糟蹋她的名声?你那良心都让狗吃了?”
贾赦却没有如贾母命令的那样跪下,还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嘴也不闲着:“怎么是我糟蹋她?当日难道是我求着她管家的?老太太还请慎言的好。这外头的人传什么儿,我就学给老太太什么,也有错了?”
“那传言也是能轻信的?”贾母恨声道。
贾赦却不紧不慢地说:“怎么到了他们这里传言就不可信了?外头多少人说我昏溃,说我贪花好色,我说什么了?”说到这里脸色才又狠下来,还示威地把头仰了仰:“老太太是不知道我那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还是觉得传我些坏话没什么,牵连到你的小儿子就不成了?”
这就轮到贾母哑口无言了——贾赦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她不光知道,自己也没少对着亲近的人说起。在世人的认知之中,做父母的对子女都是歌功掩过的多,所以贾母说出的话才会有那么多的人相信。
要不是对大儿子太过失望,贾母一个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替自己的儿子文过饰非?于是外头关于贾赦的传言一日盛过一日,渐渐的贾母就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其中起过的作用,只当是外人也看不惯贾赦的作为。
可是今日里贾赦却提醒了她,贾赦的名声不好,她也是出过大力之人。
就是王夫人,面对贾赦关于自己名声传言的质疑,那哭声也小了下去——贾母如果只是推波助澜的话,那她就是始作涌者!
贾琏已经没法评判眼前的贾赦了,这个贾赦与他印象里那个人完全变了一个。可是在最初穿来之时,他也不是没试探过,并未发现异样,怎么今天一早晨下来,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
难道?贾琏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那就是贾赦与他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而来的,甚至还一样是带着对二房深深厌恶穿越而来的。
在遥远的架空历史的时空之中,能够遇到一个老乡,还是与自己目的有些相近的老乡,应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可是贾琏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若是同一个架空时空之中,出现了两名穿越者,那究竟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贾琏纠结住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与此人相认。
正在此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贾赦,向着贾母道:“现在我已经全然不在意名声了,那老太太觉得,分家之事还拦得住我吗?”
贾母听到贾赦如此坚定的问话,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这个长子,好象从来没有与他相处过一般。确切地说,贾母是没有与一个什么也不地乎的贾赦相处过。
以前老大虽然也混了些,说出来的话也不中听,可是自己哭上两声,或是说出回南的话,他都会乖乖地请罪,最多是回了东大院里拿邢夫人等人出气。
可是今日这些招数都不好使了。
贾母将眼向着四处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贾琏一脸狐疑地看向贾赦。对了,琏儿。贾母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当日他那个死鬼媳妇死了,本来贾赦也是不愿意让老二媳妇管家的。可是自己让人把琏儿往自己院子里一抱,贾赦就一点儿也不敢反对了。
这么多年来贾赦明面上对琏儿是不闻不问,可是贾母却知道,他那个管家,可是没少偷偷地震慑跟着琏儿的下人,要不贾琏的那个奶妈子能那么尽心尽力?
哼哼,没想到呀,老大倒是看重这个儿子。贾母的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你自己不在意名声,也不为琏儿兄妹着想了不成?你也不想想,有你这样坏了名声的老子,琏儿还出门走动不走动?迎春还嫁不嫁人?”
说到贾琏,贾赦还觉得没有什么,反正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个住进他儿子身子里的东西,是好是坏是敌是友。可是说到迎春,还是让他呆了一呆。
上一世的时候,他对迎春这个闺女还真是从来没正眼看过一眼,谁让那丫头的生母与静娴之死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可千不该万不该,等自己注意到迎春的时侯,竟然发现太晚了,那丫头已经是十六七岁的老姑娘了。于是自己只能匆匆地将她嫁了出去,要不还真是丢不起那个人。
可谁想到那个孙绍祖竟然全不念祖辈的情份,把迎春不上一年就给搓磨死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他这个做老子的失职,对不起那丫头了。贾赦微微黯了神色。
贾母以为贾赦这一份黯然,是为了贾琏,进一步逼道:“你也说了琏儿是这府里将来的家主,可是摊上你这样的老子,孩子出门行走,得受多少指指点点,你就愿意他过那样的日子?!”
贾赦刚才心中出现的那一丝黯然,让贾母这句话给冲得云散。他看向只顾着听他们说话的贾琏:“琏儿也觉得我这个老子丢了你的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