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阳春三月, 张懋回京述职，走完吏部的流程，又成功升了一级。不过如同从前一样，他并没有选择留在京城当一个京官。</p>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留在京城不好吗？”</p>

张懋脸上已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 不过性格显然还是没变：“本官怎么就死心眼了, 你不懂, 本官还要养家糊口的。”</p>

“你这话说出去，谁信呢。”赵世子，哦不，他现在已经继承他爹的爵位，是赵侯爷了，如今入仕, 也是朝廷的肱股之臣。</p>

爱信不信, 不信拉倒，哎, 命中注定他要当大官为万民请命，他也很无奈的啊。</p>

“时间过得真快啊, 今岁又是开科取士的时候了。”</p>

赵侯爷就不爱听这话：“你可别说这个了, 你这个三元及第的风头, 后头多少人都没盖过你去，就现在, 还有人不死心找到我这儿来打听你家先生呢！”</p>

张懋一听乐了：“还有这等事情？那感情好啊, 他们若是能找到先生, 我请他们吃酒，吃多久都没问题。”</p>

赵侯爷看了一眼张懋，没说话。该劝的话，他早就劝过了，张懋也不是那种沉湎过去的人，点到为止，就足够了。</p>

“说来我这次回京，还遇上了一个熟人呢。”</p>

“熟人？”</p>

张懋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熟……妖吧。”</p>

赵侯爷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太想听接下来的故事了，但他显然不能。</p>

“其实你见过他的。”</p>

“这不可能！我打那之后，就没遇见过灵异事了。”他平日里都避着走的，绝不会多看一眼。</p>

张懋：……天天见鬼的本官说什么了吗！</p>

“梅花庄诗会，我画过他的画像。”</p>

赵侯爷回想了一下，又努力回想了一下：“抱歉，想不起来了。”</p>

张懋只当没听到，继续说着：“他叫马介甫，今次是带他认的小辈杨喜上京赶考的。”</p>

赵侯爷当即大惊：“也是……妖？”</p>

“是人，而且年纪尚不足二十，也是金华府的解元哦。”</p>

“哎哟，不会又是你家先生的弟子吧？”</p>

张懋摇了摇头，眼里带着莫名的骄傲：“我家先生只收了我一人，只不过马介甫那厮忒不要脸，竟将先生给我做的教辅抢了去，着实可恶！”</p>

赵侯爷大惊：“你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你知道我被烦了多久吗！”</p>

张懋一脸无辜：“你又没问。”</p>

“……”那难道还是他的错不成，绝交吧。</p>

“说来，这杨喜我是认识的，当初还是先生出手，才能有他如今的前程。”此次北上，也是机缘巧合，竟然又遇上了那杨万石。</p>

这杨万石竟然带着个小儿沿街乞讨，最令人惊悚的是，这小儿长了一张……陆判官的脸。</p>

当时他还心惊，先生不是说杨万石无后的吗？</p>

他和马介甫一合计，就去地府找人问了问，却原来……这根本不是杨万石的孩子。当年杨家分家后，杨万石夫妻倒是过了一段舒坦日子。</p>

可好景不长，杨万石的功名因为他“品性不端”被人给撸了，他各种走门路，钱花了不老少，该撸还得撸，于是……尹氏卷着钱跑了。</p>

杨万石那个心痛啊，他也无以为生，只能卖了祖宅生活。</p>

谁知道呢，不过五个月，尹氏又回来了，说是走之后发现怀了身孕，又恳请他原谅，杨万石这个耳朵根软的，为了孩子竟然又接受了尹氏。</p>

尹氏呢，揣着个孩子，又恢复了以前的作态，对杨万石非打即骂，杨万石为了孩子，竟又忍了。</p>

然后，最骚的就来了，尹氏生完孩子坐了月子，竟然又卷着杨万石的钱跑了。这下，杨万石只能乞讨为生了。</p>

赵侯爷生来就含着金汤匙，还未听过这样的故事：“那尹氏着实可恶，她后来如何了？”</p>

张懋便道：“她第一次逃走，跟了个男人，那男人出意外死了，她就带着身孕回来了，其实那孩子根本不是杨生的。”</p>

赵侯爷：“……太可恶了。”</p>

“后来她被人骗了钱，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张懋说着，又道，“其实原本你还能见到马介甫的，就是那‘儿子’有些问题，所以他在南方多停留了两日。”</p>

“有什么问题？”</p>

于是赵侯爷，又听了一个关于地府判官为私心替活人换心肠换头的故事。</p>

“这地府做事，也太不讲究了！这与人间的贪官污吏又有何不同，人死了还要讲关系，这是让人死了也不安生啊。”</p>

“便是这个理了。”</p>

赵侯爷非常赞同：“这样的人，该罚！”</p>

两人难得起了谈兴，赵侯爷也是头一回听张懋说起这些鬼怪事，他虽觉得可怕，但听得多了，却发现与人间事并无不同，都是贪嗔痴恨，求不得，才有了此番祸患。</p>

“这个时候，若有一壶好酒就好了。”</p>

“是啊。”</p>

两人的包厢里，忽然就有了第三把声音：“谁说没有好酒！好酒来了。”</p>

嚯——赵侯爷听到声音，吓得跳到张懋的身后，张懋倒是挺淡定，毕竟……过了好几年这样的生活，他就是想不淡定都不行了。</p>

“马兄，你吓到我朋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