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总是多雨的,虽说已经到了夏末,可好端端的天还是说变就变。
花尚喜穿了件月色的长衫,外套一件水蓝色的对襟短褂,站在讲台上。
凉风呼呼地往里吹,本是安静的教室忽然响起了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大家担心这天要是下起雨来,怕是回不了家的。
花尚喜停下在黑板上的书写,回身看了看窗外,抿了抿嘴,将粉笔放回盒子里,轻声宣布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马上要下雨了,同学们赶快回家吧。”
说完便收拾好课本,出了教室。
这可把同学们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夸着花教授的好,是京山大学最体贴的女先生。
穿过学校的荷花园,便是教职工办公室,前几日带的伞一直忘记带回去,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花尚喜心里庆幸,不料半路,被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拦住了。
汽车在这个年代并不多见,不过这辆车花教授很熟悉。
车后座跳下个人来,黑色的中山装,黑色的长风衣,是她姐夫成荔的副官。
“章副官?”花尚喜笑着迎上去,风把她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
章副官双手紧贴裤缝,向她欠了欠身子:“花教授,我们少将军想您得很,想请您去府上叙叙旧。”
说完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花尚喜推了推金丝框眼镜,有些疑惑:“怎么这么突然,她事前也没打电话招呼我……稍等,我去拿上雨伞。”
随即抬脚,还没来及迈开腿,章副官的手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不小,甚至显得无礼,花尚喜惊讶地看向他。
“少将军等得着急,您在车里坐着,雨淋不到的。”话音刚落,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花尚喜给硬塞进后座。
车门“彭”的甩上,司机踩下油门,将车调了个头。
花尚喜胆子小,一身柔柔弱弱的书生气,平日里好比白月光般清清丽丽,哪沾惹过什么红尘事。如今南北内战,人人只求自保,尤其是她这样的教授,更是两个政府争夺的对象。
花尚喜反应了好一会儿,又思来想去好一会而,试探性地开口了:“瞧这架势,倒像是姐姐和梓笑想我了。”
章副官保持沉默。
“你可知是为何事找我?”
章副官继续沉默。
“要不改日吧,我母亲还在家等我呢,这临时有安排,也没来得及支会她一声。”
“我们可以顺路把您母亲接上一起。”
天空闷闷滚过几道雷声,雨哗啦啦地敲在车窗上。
“不不,不用了,我一会借府上的电话一用便可。”
*
上海成府,是南方权力的核心,只要一跺脚,整个上海都跟着抖三抖。
车拐进葛登路,黑色的大门缓缓拉开,花尚喜伸长脖子一张望,着实吓得不清,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汽车。
她惊讶,也费解。
陆陆续续有年轻的alpha从屋子里出来,有男有女,有些她认识,有些她不认识。
个个脸上充满愤慨,一副敢怒不言的样子,胆子大的小声嘀咕几句:“现在连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也要查是不是,莫名其妙。”
花尚喜和那人擦肩而过,正想问问时,章副官跟了上来,示意她继续往前。
成府,花尚喜来过许多次了,她和姐姐跟成家两姐妹是青梅竹马,她姐三年前嫁给了成荔,这段恋情,在上海滩中可是自由恋爱终成眷属的佳话。
一进到前厅,花尚喜便开始寻找成梓笑的身影,她虽然是个alpha,可自小都爱跟在成梓笑身后转,眼下想寻见她,也是本能使然。
丫鬟端上她最爱喝的菊花茶,请她稍等。
她把茶杯捧在怀里,不停地喝,喝了一杯又一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夜幕四合,成府开了电灯。
整个大厅亮得晃眼。
园子里的车一辆一辆地往外开,人来人往的成府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客人。
她又更怕了几分。
给母亲打去电话,让她晚上不用等自己吃饭,她在成家和梓笑一起。
挂了电话,花尚喜又继续这么等着,她是少夫人的妹妹,佣人们不敢怠慢,特意为她做了几道爱吃的菜。
可花尚喜是个文人,骨子里都是仁义礼智,主人没来,她不敢动筷子,就那么端端地坐在餐桌边。
一直等到晚上9点。
蓦地,二楼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一阵一阵的:“放我出去……成荔……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