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天启二十三年。
夏至。
华晏撑着把油纸伞,走在这个曾经是他的师门,现在却是满目废墟的地方。
师尊已经故去三百年。
他终于鼓起勇气,故地重游。却在环顾四周时,恍惚间竟觉得三百年前的一草一木似乎还在郁郁葱葱,亘古不变。
而那个白衣的人,依旧站在这葱茏的芳菲里,负手回眸看他,轻唤他一声:
“小晏。”
原本是该这样的。
可为什么……一夕之间全变了呢?
三百年前,赫赫有名的沧月之变。
面色冷凝的长老挺直了脊背,看向他的目光如同在看死物:
“沧月门华晏,勾结魔族,戕害同门,忤逆尊上,为天道所不容!今日沧月门替天行道,杀此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徒!”
不是的……
他没有……
他当年奄奄一息被师尊救下,从此视沧月门为自己的家……而师兄弟都是他的家人……
他怎么可能杀人?!
那时的他,满身血污,匍匐在沧月门演武场那巨大的白玉台上,亲眼看着曾经亲密和睦的师兄弟们用憎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看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尊、师尊……
“孽徒华晏。你可知罪?”
清冷的仙尊,依旧垂手而立。衣袂纤尘不染,目光冷淡无情。手中那柄银色拂尘皎皎如天上月,濯濯如池中莲,自成一派悯善。
只是为何,唯独不对他善良点?
华晏目光从那白色皂靴逡巡而上,直到看清那人眉眼间淡淡的不耐,终于绝望:
“弟子……不知。”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
狡辩吗?
狡辩什么?
只听仙尊叹息一声,悠悠开口:
“华晏。你勾结魔族,戕害同门。如今,竟然还不悔改么?”
华晏看着那些似乎要把他拆吃入腹的目光,忽然间有些想笑。他僵硬地勾起唇角,目光直直看向那个他敬仰了二十五年的人:
“弟子要悔改什么?若我真是如此小人,今日死的倒也不冤。可我不是!”
有一个性急的弟子上前扯住他,恨声嘶吼:
“诸位师兄弟为你所害!尸骨未寒!证据确凿!华晏!你还是人吗!”
华晏怔怔地看向他,目光呆滞:
“靳阳……连你也不信我么?”
靳阳扯着他的衣领,哭的声嘶力竭:
“你要我怎么信你?!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了是你做的!你要我怎么信你?!”
……所有的证据吗?
真是荣幸啊。
华晏自嘲地笑了笑,拂开了靳阳的手,再次看向高台之上的、他的师尊:
“弟子……无话可说。”
仙尊看了他许久,方道:
“行刑。”
天雷加身究竟有多痛苦?
神魂俱灭到底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