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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2/2)

老头道:“这个有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不知被翻阅过多少遍的宣纸,展开给我。我接过,心里想着看来近段时间来问瑾娘的人也不少。只见上面写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短歌行》?这句诗的字面意思我明白,可瑾娘留下这个是什么意思?单纯用来说来找她的人无所依托?我把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多次,实在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它交还回去。

老头接过来,眯着眼瞅了我一会儿,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一句:“镜花水月?”

这不是、瑾娘难道有单独给我留消息?!我仔细回忆了一遍当时她对我说的那些话,试探着回道:“对影成双?”

老头点点头:“那看来就是您了。”他从怀里掏出第二张叠成四叠的干净的纸。我按下恨不得直接动手抢的心情,从他手中接过打开:“圣人之道,鸣琴垂拱,辞去也 。”

……我这是回到高中做文言文阅读理解了吗??

最后我在市集上找到个代写人,帮我解释这句话。 他看了原文后,连连摇头:“‘鸣琴垂拱’后有‘不言而化’,意为为君者尽享游乐,务须亲理诸事、多言多思,而百姓自得教化。然这‘无为’乃‘有为’之果,仁勇信三者各在其位司其职,圣人才得‘垂衣拱手’……”

我越听越糊涂,忍不住打断道:“那后面的‘辞去也’呢?这是什么意思?”

书生不满地瞪我一眼,咳嗽一声,道:“《说文》有言,‘谢,辞去也’,用在此处大约是说百姓感念垂拱之人的恩德。不过这说法也太过勉强,意思不通啊……”

意思不通,那就不按意思来理解。刚才他说……辞去曰谢?垂衣拱手?

谢衣?!

等下……那先前的“月明星稀”那句是不是也要拆开理解?“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或许就是星罗城(月亮)太过明显的时候,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星星)的光芒会被掩盖,后面的半句话提一个鸟飞去南方的意思,“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这说的是迷茫不知去往何处,结合瑾娘单独给我的这句话……如果不知道去哪里,就去南方找谢衣相关的东西?

南方……

静水湖……好像就在南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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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如棋盘般密布的苗寨,穿过高耸而云雾缭绕的茂密丛林,群山环绕之处,露出小小一角晶莹,待馋鸡飞得更近些,那一角扩成一汪沉静的湖泊,就如我在自闲山庄见到的幻境那般,湖心有一玲珑小岛,若干奇异的建筑坐落其上,机括偃甲,精妙绝伦;山花翠竹,彩蝶纷飞。主屋正上方,巨大的浑天仪匀速缓缓转动,不见停歇。我乘着馋鸡来到屋舍正面,缓缓落到最外面的竹台上。馋鸡变回小黄鸡,叽叽叫着跳入湖中,欢快地钻动捉鱼;我走入大门。

进入其中,越发感觉到屋舍建的精巧,正面木材排布细密质地坚硬,接驳处几乎看不到缝隙。浑若天成;左侧以绿竹搭成一座偏房,右侧则是回廊,廊外以竹帘隔断,里面静立着数个穿着黑色披风戴斗笠的偃甲人,当然就某种程度而言,他们应该算是我的兄弟姐妹了。眼前的这个静水湖虽然还是充满了奇思妙想,到底和偃甲鸟记忆中顾小鱼和谢衣产生争执的那个完全不一样了,更加安静,平和,就好像……建造者已失去了所有斗志,将要在此处了却残生一般。

我回到主屋门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主厅中,高高的偃甲灯台随着我踏入其中逐一点亮,直至上首。和我预想中灰尘蛛网遍布的场景不同,这里十分干净,几乎可以说是纤尘不染,木质的家具没有一丝发黑腐坏的痕迹光洁如新,甚至于机案上还有用瓷器盛着新鲜瓜果。我走到一侧客座旁,伸出手,轻轻抚到了光滑的木椅上,我一路顺着摸过去,椅子,茶几,瓷碗,最后是瓷碗中的果子,我拿起一个,贴到鼻尖前,水果的清香沿着我的口鼻钻入肺中。

是真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说主人仅是短暂外出,到了黄昏时分将携客归来,唯有墙上贴着的一张泛黄的偃甲图纸与众不同地默默展现着真相。

三百多年了啊……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可不论多少次我意识到这一点,我还是觉得猝不及防。

对了,偃甲鸟展现的静水湖里,出现过还家和铸魂石,这是不是说我就是在这里被制造的呢?眼下通天之器就在我取还家的记忆……

不,还家也会对我,或者说对谢衣的灵力有反应的,万一它同将通天之器损坏了那就糟糕了。最好还是读取没有灵力,或者灵力少而稳定、不会轻易外泄的东西。

什么东西是三百年前的旧物、且不会对还家有伤害?我这样想着,将主厅和位于主厅左侧的书房仔细转了一遍,然而这些东西明面上不会雕它是多少年前的,只看外观我分辨不出来。找得时间长了,我觉得有些疲惫,便将随身的行李取下放到一边……

……

对啊,双鱼佩!它是我随身之物!

我忙将它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到通天之器旁,然后向通天之器注入灵力。和上次一样,四块宝石闪了一下,前方出现了光,逐渐凝聚为一座有些凌乱的木制的偃甲房,场景中的谢衣背对着我坐在工具台前,似乎在做什么东西。见状我绕到他的正面,却被吓了一跳——

他整个人都极为憔悴,眼窝陷了下去,眼睛中布满红丝,下巴也微微泛着青色。他右手拿着刻刀,左手是双鱼佩中的一半,暴露在外的拇指和食指上遍布各种刻刀留下的伤痕,有的已经好得只剩一条棕色的疤,有的却是新的。这样看着,又一刀用力有些猛,划破了他的食指内侧,鲜红的血液渗出沾到了佩身上,,可他右手的刀丝毫没有停顿,紧接着开始了下一刀,而他脸上从始至终毫无表情。

许久之后,他将雕刻完毕的双鱼佩用某种我并没有认出来的东西连在一起,扣到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细项圈中,拿起它走到偃甲房的另一边——一个小小的方矮机。他放它到矮机一侧,离开偃甲房,少顷,他抱着一坛酒和两个杯子,坐到了双鱼佩的正对面。他将两个杯子分别搁到了自己和双鱼佩前,启封,将两个杯子倒满。

他用双手捧起自己那杯,靠近另一杯,轻轻碰了一下。瓷制的杯子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直到此时,他如石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丝裂痕,修长如画的眉毛轻轻颤动起来,渐渐拧到一起,眼睛中隐有泪光。他轻吸一口气,满上新的一杯,端起,又一次一饮而尽。

这酒似乎极烈,仅仅两杯下去,谢衣的脸颊上已经有了不正常的血色,和红了的眼眶连成一片。他端起酒坛倾入第三杯,再次端起,我心如刀绞,忍不住伸手去拦:“别——”然而我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而他第三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忘了……这是双鱼佩的记忆。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我根本阻止不了。

我眼睁睁看着谢衣喝下第四杯,第五杯,第六杯……终于在第十杯的时候,一滴眼泪沿着他的脸

颊落下。他痛苦地喘息着,抓起双鱼佩,大步走向偃甲房的一角,那里有一个一人高的窄柜子,被布蒙住了。他扯下布,推开像棺材盖子的柜门,里面……里面……露出了……身穿着象牙色镶绿边的长裙、面容和顾小鱼完全一致的……人。

偃甲人。

这是我。

望着我,谢衣渐渐平静下来。良久,他颤抖着手,将双鱼佩小心挂在了我胸前,仔细将它位置摆正,合上了柜门。

“驱……驱邪缚魅,乾坤封灵。吾令既下,万邪归藏。”

“定封。”

金色的光芒将柜子整个包裹住,谢衣没有停止施法,他紧接着用出传送术,带着它传送到了庭院内,用法术轻轻一推,装着我的柜子,就这样沉入了静水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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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个梦里的场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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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通天之器呈现的场景慢慢消失,转过身来——早在场景内谢衣开始饮酒时,我就听到了背后有脚步声,这位不知是新来的还是一直在此处居住的朋友十分客气,没有打断我,而是安安静静地和我一起,看完了整个回忆,我很感激她的体贴。

正厅门口,一个身着绿色长裙的少女手持一支巴乌温柔地看着我,她如集造化所钟,冰肌雪肤、玉容花颜、眸若剪水,可谓是倾国倾城。

她笑了,如春风抚过花朵,轻启红唇贝齿,道:

“我叫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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