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箱子上面没落多少灰尘, 显然是刚放入不久,宋辞没费什么力气,轻松的就把箱子从床板下抬了出来。
宋辞低头看着箱子,再把思绪捋了一遍。
闻长初说, 冯卓君兑现诺言的东西藏在了寝房里。
姜良说,冯卓君曾经对他许诺,要为他做一件由血蚕丝做成的嫁衣。
宋辞不知道血蚕丝是什么东西, 但听名字也猜得出,应该是颜色像血一样的蚕丝,而这种东西显然是相当珍贵的,不然也不会被冯大少爷当做诺言许下。
这些事情串在一起, 让宋辞想到了之前在镜老头那里看到的第二个画面, 镜中的他身穿一件血红色的嫁衣,那漂亮的色彩,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或许, 那件便是由血蚕丝织成的嫁衣。
血蚕丝的嫁衣存在,就说明冯卓君兑现了这条诺言,那么眼前这个大箱子里装的, 八成就是——
宋辞一把掀开箱盖,那流转这金光的红色嫁衣便出现在视线里。
“这是……”姜良震惊的开口。
宋辞俯身, 摸上这件嫁衣时, 触手都是沉寂许久的凉意, 摸起来竟像精品宝玉一样丝滑, 但却比棉花还要柔软轻盈,像是穿越了时间的流逝,他慢慢拿起衣裳,眸光暗下来,低声道,“姜良你看,是一件嫁衣。”
姜良一下子没声了,安静得让宋辞感到不安。
“姜良……”他试着呼唤。
“真漂亮。”姜良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带着笑意的赞美,他道,“小公子,你能帮我个忙吗?”
宋辞道,“你说。”
“我早已被大火烧死,如今存留的不过是魂体,无法穿上这件血蚕丝嫁衣,你能穿上它,让我体会一下吗?”姜良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强烈的起伏,但仍旧不能让宋辞感到安心。
他点头答应,“好。”
然后麻溜的把自己湿透的一身衣裳脱了个干净,在找来冯卓君摆在柜子里的里衣,穿好之后搓了搓手,才小心翼翼的去穿那件美得堪比仙女衣裙一样的嫁衣。
或许是考虑到穿的人是姜良,这衣裳并没有想普通女子衣裙那样繁琐,也没有那么多细节,倒有些像男子的衣裳。
宋辞耐着性子,一层一层套上,系好腰带之后,最后披上轻薄如纱的外袍,血红的颜色上绣了隐隐金丝,所以方才在暗处,才看到了衣裳中流转的金色。
撇开这蚕丝不说,单是这绣工手艺,恐怕就是人间少有,这衣裳说是举世独一无二也当得起。
宋辞穿得颇费力气,当真正穿好时,一挥轻盈的衣袖,这身漂亮的颜色仿佛点亮了整个暗沉的房间,衬得宋辞唇红齿白,绝色无双。
他走到房中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低头去看身上的衣裳,一边轻抚一边道,“你瞧见了吗?很美的衣裳,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蚕丝吧?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蚕丝,应当很珍贵吧,冯卓君竟然用这种蚕丝为你做了整整一套嫁衣,想来也是费了极大的力气……”
说着说着,一滴滚烫的泪珠便落了下来,宋辞诧异的抬头,就见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已满是泪水,他有些无措,“姜良……”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样对我?”姜良失神的喃喃。
“不如杀了我,彻底绝了我的念想,这样的噩梦已经纠缠了我几十年了。”
宋辞发现自己的心口泛起了黑气,紧接着姜良的魂魄慢慢从他的身体飘出来,那浓重的黑气裹住了姜良的身体,他仔细一看,竟是从他心口冒出来的。
他暗道一声要遭!姜良这是入邪的前奏啊!
姜良的魂体缩成一团附浮在半空,双手抱着头,嘶声哭喊,“早知道爱上他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我宁愿此生不曾相遇……”
他凄惨的哭声一遍遍的传入耳朵里,像是濒临死亡之前微弱的求救,明明含着绝望,却也带着乞求,“我好痛苦,谁来救救我,让我解脱……”
没想到这件冯卓君费心思兑现的诺言并没有让姜良开心,反而朝着极端的方向去了。
“姜良!”宋辞提高了声音叫他。
他却什么也听不见,身上的黑雾越来越浓,宋辞忙用手去拨,却根本触碰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黑雾完全覆住,最后消失在他面前。
宋辞匆忙的将脸上的眼泪抹去,着急的冲出房门,此时外面大雨将歇,空中是清新的湿意,有人撞见宋辞,大声呼喊侍卫。
宋辞来不及换下这一身嫁衣,却不舍得让衣裳沾了污水,便高高的提起裙摆,脚尖一点,轻巧的跳到房顶之上,踮起脚尖奔跑。
像一朵怒放的花,在暗沉的天色下,成为方圆最显眼的一抹颜色。
宋辞根本不知道去哪找他,飞快的奔回三尺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宋辞几步跑上楼梯,走至一半的时候,面前的景象竟渐渐消失。
他猛地停住脚步,目光往身旁一撇,就见周围的景物都模糊了,慢慢朝他包围。
场景要消失了,但他却不知姜良此刻去了何处,如若入邪之后的姜良被蒙蔽了本心,大开杀戒该怎么办?整个琴川城的人都在棋盘内,要杀要剐还不是仍有姜良随意?
正一筹莫展之时,脚下踩的楼梯也消失了,宋辞提着裙摆轻盈的落地,才发现自己这会已经回到了方才的地方,只是原本身边昏睡的姜良却不见了踪影。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突然被揪住了领子,镜老头又急又惊的瞪眼问他,“你……你怎么穿着这身衣裳?阿良去哪了?你做了什么?”
宋辞偏头看他,对视了一瞬之后,他毫无征兆的扬起手,狠狠打了镜老头一拳!
这一下力道不小,直接将镜老头打得转了半个圈,险些没站稳,扭过头来时,半边脸当即肿了起来。
“哟,你家小狐狸脾气倒不小。”一句风凉话就这样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宋辞一听这声音是祝亦舒的,忙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几个人并排站得整齐。
其中最让宋辞注意的还是站在其中的容白,他面上没什么神情,倒是那一双眼睛极其认真的看着宋辞,有些灼热,对上宋辞的视线后,才缓缓染上笑意。
容白的身旁站着祝亦舒,他好暇以整的看着热闹,慢悠悠道,“怎么能一句话都不说就动手的打人呢?”
祝亦舒旁边则是一脸乖巧的闻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