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长初断气之后, 祝亦舒挣扎着痛苦的叫了几声，栽倒在一旁。
宋辞将长初的眼睛合上，然后将他轻放在地上，挽起自己的一双袖子，白皙的十指在地上刨出一个小坑。
他想为长初挖一个坑埋了, 至少不能让他这样曝尸荒野。
冯卓君长长的叹息一声, “之前不告诉你他的名字, 就怕你这样，你后来不是也知道吗？他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宋辞声音平静道, “我没伤心, 方才他们出手的时候，是我自己没有勇气站出来……”
泪水从眼眶滴落下来，直接砸在土块上面, 浸湿出明显的痕迹，随后一滴两滴连贯, 想断线的珠子一样, 有些砸在他的手背上，溅出小水花。
他一个劲的用手刨土, 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动作透着一股崩溃的癫狂，“我明明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明明知道他是为了救人才会这样, 就连受了重伤的祝亦舒都能冲上前阻止, 我却什么都没做……”
冯卓君知道他陷入了自我责备的极端情绪之中, 急道，“宋辞你冷静一点！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我太弱了，我什么都做不到……”宋辞呜呜的哭起来，“长初……闻长初啊……”
为什么没能在那几人伤他的时候跳出来？哪怕不能阻止，也好过让他满腹不甘的离去，就算是受伤，也好过袖手旁观。
可怕死的恐惧让他畏手畏脚，他满心惦记着容白的事，不甘在任何地方冒有风险。
亲眼看着长初被杀而不作为，让他枉有一身妖力，更枉为做人！
“宋辞！”冯卓君提高了声音，“你想清楚了！他不是闻长初，只是长初！是魔王手中武器所化之人，他身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和煞气，你若是真的救下了他，有朝一日他神识苏醒，必定会想尽办法唤醒魔王，难道你想看六界重新陷入万劫不复的炼狱吗？！”
“只有这次被杀死，他的魂魄才会投身与狼族魔王的小儿子身上，成为闻长初，才能真正经受世间万物世故的洗礼，被炼化为完整的人。”冯卓君一口气吼出一大串，最后才喘口气放低了声音，“我是故意隐瞒了他的名字，因为我知道若是你知晓了他的名字，必定会在方才冲出来想尽办法阻止。”
“这些历史若是被改变会造成无法预估的严重后果，我可以不阻拦你改变容白身边之事，但这些事我不能放任你胡来。”冯卓君语重心长道，“莫要自责，这与你无关。”
宋辞听完之后，那股恼怒自己的情绪没有方才那么强烈了，眼泪却还是忍不住，一串一串的往下砸，刨坑的手也没停下，十个指甲里挤满了泥土。
不一会儿就挖了个手腕深的小坑，方才凶兽蹂/躏过的土地虽然松软，但徒手挖起来时还是有些费力的，这会宋辞情绪不稳定，一心只想挖出个坑把长初安安稳稳的放进去。
正在动作的手突然被抓住，将他的手从土坑里拉出来，宋辞侧过头，就见容白不知何时蹲在了他的身边，金色的衣袍摊在泥土上，将这份尊贵染上尘土。
容白的神色说不上是温柔，甚至有些不爽，“你哭什么？就因为那小孩死了？”
宋辞吸了把鼻子，不知道容白这份莫名其妙的不爽从何而来，哽咽道，“他是我朋友。”
容白眉头彻底皱了起来，声音低而沉，“朋友？”
他低眸看了眼满手的泥土，“所以为了一具空壳，就把自己的手折腾成这样？”
对宋辞这一双脏手的嫌弃用眼神表现得相当明显，最后还是在宋辞一双赤红的眼睛中放软了声音，“魂已经走了，没必要做这些。”
容白的话像似一只柔软的手，将他心头的坑坑洼洼捋平，他心想，若是我能像容白这样强大，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正想着，身旁放着的尸体却突然燃起蓝色的火焰，不一会就将尸体彻底烧没了，容白站起来，顺势用劲将他拉起来，“跟我回神界。”
宋辞没想到他烧得那么突然，一声不响的就点火了，等着地上一团黑灰傻眼。
“没了魂的空壳，就算你把他埋入地下，用不了多久也会腐成白骨。”容白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扭开视线，“然后被地上的虫子啃食，将白骨也彻底蛀空，倒不如一把火烧干净。”
末了还要反问，“对不对？”
宋辞竟觉得颇有道理，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点点头道，“对。”
容白这才露出一抹笑，“走吧。”
容白带着稀里糊涂的宋辞来到了四荒山第一座山头——众神仙的聚集地。
由于凶兽破封这场动乱被容白结束得非常快，几乎没人受伤，山顶的旷野上站满了人。
容白带着他就这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目不斜视的停步在宴颂身边，顺手扯过宋辞的衣袖，将他手上的泥土糊了个干净。
宋辞身子一僵，看着满袖的泥土一言难尽，他方才还特意挽起袖子刨得坑，就怕弄脏了衣裳。
况且容白明明会清洁法术，为何还要用他的袖子擦？
他正抖着两袖泥土之时，宴颂凑了过来，笑得意味深长，“这就是你所说的小事？”
“你不是看见了吗？”容白坦荡荡的对上他的目光，笑说，“我要把他带回涂山。”
宴颂一挑眉毛，“涂山族长会同意？”
容白看了眼正在小心翼翼四处张望的宋辞，低低道，“同不同意又与我何干。”
“那人家愿意跟你回去吗？”他又问。
宋辞虽然在看旁人，但也分了一只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听到这句时，还没等容白说话，他自己就先转过头来道，“我想去。”
眸光中敛了一汪水色，容白含着笑低眼看他。
“你去涂山作何？不怕那些神仙活剥了你吗？”宴颂饶有兴趣的在他身边绕了一圈，“看你也不像胆大的模样。”
宋辞皱眉想了想，后拿出了一个相当正当的理由，“因为我是狐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