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烈蹙着眉，说话的语气也冷下几分了，“所以你打算又是练一夜？”看着伯贤明明已经疲惫到不行还在强撑的样子，还是让灿烈不自觉的闭了声。

一时间，灿烈面对着伯贤就像是在和当年刚进公司当练习生时的自己面对面，伯贤看着软糯，实则倔强要强，练习起来跟当初的自己一样，一股脑的往前冲，不要命，这样的他，让灿烈觉得熟悉又陌生。

想到他孤身一人从富川来到首尔，灿烈不禁有些心疼起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大半年，却因为进公司晚只能算得上是自己后辈的人，对于他现在竭尽心力的付出表示理解的同时，灿烈也不免庆幸自己生在首尔，苦了累了能有整个家作为依靠，而不必像他一样独自承载过多其他的压力。

灿烈垂目失神的看着伯贤，想做的只是像朋友一样帮他一把，给他一些关怀罢了。

伯贤看着灿烈失了温度的表情，不由的紧张了下，只是他并不觉得自己熬夜练习有什么问题，反倒是惊讶于灿烈的问话，自己说这句话的重点不应该是他可以提前回家，不用等自己了么？

伯贤表示不解，但也只是唇角习惯性的抿了抿，正欲开口回答，谁曾想又被灿烈抢了先，“没发现你跳舞，步子都是飘的么？这样练下去，不到月末考核的那天，你就先进医院了。”灿烈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太过强硬，而只是简单的向伯贤陈述事实。

伯贤微微张开的嘴因为灿烈的话而再次闭上，不禁低头扫了眼自己此刻站着都不由得有些发颤的腿，距离上一次休息过去多久了，伯贤思索了下，竟是想不起来了。

不等伯贤再有反应，灿烈已经从墙角的地上捡起伯贤的羽绒外套给他披上，一手拉着伯贤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灿烈感觉到伯贤的不情愿，即便是手上用力了，也不见身后的人跟上，“先去吃点东西。”说完便加大力道的拉了伯贤一把。

伯贤确实不情愿，不甘示弱的手上也一用力，立在原地不动了，两眼瞪着灿烈，似是在无声的怪他的多管闲事。

“我要是没猜错，你这几天应该是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灿烈笃定的说着，从伯贤手上愈渐收回的力道来看，显然是被自己猜中了。

因为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白天被安排的课程也不尽相同，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灿烈自然也就无法更多的照应到伯贤。

而公司食堂供应餐饮的时间和量都是有限的，再加上练习生多，又都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年纪，人不见得有多壮，但饭量却是各个都不含糊，去晚了基本就没什么能吃的了。

像伯贤这样争分夺秒的练习，必定是为了能多练一分钟，就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到最后怕是只能喝上点汤水，要是别人，还有可能去附近的便利店或是小餐馆应付一顿，但伯贤人生地不熟，怕是出了公司大门，该往哪里走都不知道。

“先去吃点东西。”灿烈握着伯贤手腕的手微微施力，只是这次并没有直接拉动伯贤，而更像是在此时征询他的意见，“抽点时间，就当是陪朋友吃个夜宵，不算过分吧？”灿烈腆着脸，两眼巴巴的说道。

伯贤被他这一波攻势弄的好像不陪他去，自己反倒成了坏人，而正像灿烈猜测的那样，自己确实也饿了，之前一心放在练习上倒也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儿站着，又和灿烈较了劲，肚子里空荡荡的这才分明感觉到了饥饿的胃抽痛了下，想必是胃痉挛了。

“走吧。。。”伯贤应着灿烈，一手扒着身上披着的外套，得到回复的灿烈满意的笑了笑，注意到伯贤正别扭的单手拉着衣服，这才放心的松开了约束在伯贤手腕处的手。

灿烈像个地道的首尔导游，带着伯贤穿梭在公司附近的小道上，因为时候已晚，又是在气温尚未回暖的首尔街头，等灿烈指着一路上停止营业的招牌给伯贤作为日后用餐的参考后，终于是驻足在了一家炒年糕店外。

热腾腾，香喷喷的气味，穿透过店门口的帘子，借由湿冷的空气肆意的侵袭着两人嗅觉，“吃这家？”灿烈吸了吸鼻子，转过脸来看向同样已经冻得鼻头都红的伯贤，仅仅是接收到对方投来的一个眼神，灿烈便像是有了心灵感应一样，点着头，便率先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这还是伯贤来首尔后的初体验，眼前的也不是什么稀罕食物，放以前，上下学便能和同学一起用攒着的零花钱，拼着买上许多，几个人你争我抢的，随处可见的小吃也变得美味起来了。

而现在，明明闻着还是熟悉的味道，耳边却少了那些欢笑，不时从外面穿透进来的冷风拂面，让伯贤心里不由自主的低落起来，竹签插起一口年糕，却是怎么都没法平静的送入口。

“怎么不吃？”灿烈见伯贤闷声不语，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反应了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掌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该不会是不吃辣吧？还是不合胃口？”灿烈两手不安的搓了搓膝盖，最后还是问门口的阿姨要了杯清水，才又坐下，“你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还是吃清淡点好，放水里涮涮，多少吃点。”

伯贤只是静静的看着灿烈，手里的竹签被灿烈取走，又换上一根被涮去了酱料的年糕，带着余热的送入口，浅淡的滋味，真不如记忆中的味道，一小块年糕伯贤咬了两口，便快速的咽下了，可内里热乎的温度，黏黏糊糊的扒着喉间一直到胃里，不多会儿，便把整个胃都温暖的填满。

痉挛的感觉也随之消退了不少，等伯贤回神注意到满脸笑盈盈的灿烈时，才愣愣的擦了擦嘴，把余下不多的食物推到灿烈面前，“吃饱了？”灿烈抽了张桌上的纸巾递到伯贤手里，“嗯。”

“要回去了么？路上顺便再陪我去买点面包吧？”灿烈一本正经的看了看时间，“现在去，正好可以买到打折的面包！”也不再给伯贤转还的余地，快速的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往桌上一放，便拉着伯贤出了门。

伯贤一路跟着灿烈，眼看着前面就要到灿烈说的那家面包店了，暗自为了刚才买单的事情纠结了一路的伯贤才迟疑的开了口，“等下面包我来买单吧？”

灿烈侧过脸看了看伯贤，继而笑说道，“好啊。”没有丝毫的推脱，或是要可怜照顾伯贤的意思，随性的就像是相识已久的朋友，自然的礼尚往来。

回去的路上，“你带回去，明天早上我来找你拿我的早餐。”灿烈把伯贤递来的袋子又递还回去，两手插袋的不再给伯贤任何机会。

伯贤只是撇了撇嘴，随后满意的抱着最后好不容易抢到的三个面包，灿烈一直把伯贤又送回到公司楼下，一回头，看着因为冷，而缩着脖子的伯贤，原本就比自己差了半个头的身高，这下看上去又好像矮了几公分，让灿烈一时，竟忍不住想要调侃，抬手在伯贤来不及反应着去闪躲的头顶按下，“怎么吃了顿饭，不见长高呢？反倒是。。。哈哈。。。”

伯贤被灿烈的话刺激到，头一歪，快速的退后一步，伸长了脖子，任由寒风从领口灌入，还不忘给了灿烈一记狠狠的眼神，灿烈却丝毫不畏惧的依旧笑着，冲伯贤摇了摇手，“那我先回去了。”灿烈说完，不等伯贤进楼，便先闪身离开了。

这已经是朴妈妈今晚第二次去热为灿烈准备的夜宵了，要是放在往常，灿烈一定会在朴妈妈还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边脱去外套，换成居家服，一边跟妈妈分享着一天的训练心得，碰上姐姐放假、爸爸也在家的时候，一家四个人便会聚坐在一起，不论时间多晚都会闲唠一会儿，再各自睡去。

听见声响的朴妈妈擦了擦手，从厨房探出头，上下扫了眼正在门口换鞋的灿烈，这才又瞄向墙上的挂钟，“今天怎么回来的晚了？”

“妈。。。”灿烈应声回头，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伯贤的模样，片刻的愣神和迟疑后，“妈！”

“嗯？”朴妈妈探出身来，疑惑的看向灿烈，“妈。。。以后不用这么晚还等我了。。。夜宵也不用准备。。。”

灿烈突然间的转变让朴妈妈说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关切起来，“这是怎么了？”心想着是不是白天练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再结合前几天回来，听灿烈说起新来的练习生，朴妈妈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关了灯，从厨房走出来。

“没事啊。。。就是不想你这么辛苦。。。”灿烈放下背包，迎上前很是贴心的抱住了妈妈，已经过一米八的身高，不得不弯下一些，才能把头靠在妈妈的肩上，“白天忙店里，晚上还要等我到这么晚。。。我心疼。。。”

朴妈妈听着自家儿子懂事的回答，又与平常的他好像有那么些不一样，“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再说。。。我不累。。。等你回来，我才放心。”

“真不用了，妈。。。就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新来的练习生，跟他一对比，我都觉得自己懈怠了，不想被他们赶超，我就要更努力。。。我想。。。”灿烈顿了顿，严肃又郑重的跟母亲提到，“每晚再加训两个小时。。。要是太晚了，我可能就住在练习室了。。。”灿烈不时偷瞄着母亲的脸色，准备好的话却是依旧全数说了出来。

从灿烈一开始进公司当练习生，家里便一直保持沉默的态度，不反对是看在灿烈的坚持，而不赞同则是因为不忍心当时尚未成年的儿子早早的面对未知的磨砺，娱乐圈的残酷和竞争压力，不是光靠天赋或是努力便能化解的。而成为练习生，才刚踏出第一步，往后呢，能走多远，都不是父母能庇护子女的。

朴妈妈听着灿烈的话，感受着他言辞之中的坚持，能表达的除了心疼，便只有一如既往的默许，灿烈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连朴妈妈都不忍心看着他付诸东流，“。。。别太辛苦了。。。”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起来，朴妈妈拼命眨了眨眼，才把那股落泪的冲动消下去，在灿烈的手臂上抚了抚，“先去把夜宵吃了吧？都热好了。。。”

“嗯。。。谢谢妈。”灿烈瞥见母亲眼角的水润，没再多说什么，像小时候吃到糖一样，满是撒娇意味的在母亲的脸颊上亲了亲，这才松开手，去了厨房。

灿烈在家里吃着妈妈温暖牌的夜宵，而另一边的伯贤正抱着三个面包，在空荡荡的练习室里发着呆。

许是因为练习室长时间没人，伯贤回来的时候，早就被看门的大爷关了灯，只剩下外面走廊上还零星的亮着几盏。

被温暖过的胃还残存着暖意，片刻休息过的身体像是把积蓄了几天的疲惫都

全数还了回来，让伯贤难得的想要在喧嚣了一天，这会儿终于安静下来的练习室里寻获休憩的安逸。

伯贤借助着从走廊上投注进来的光线，目光久久的落在怀里的三个面包上，鼻间隐隐的还能闻到丝丝香味。

“那个人。。。”伯贤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人俊逸的模样，这才刚成年的年纪，便已然长成了万千少女心中所肖想的模样，还有那傲人的身高，那人身上的每一处，都无一不让同为男生，又年龄相仿的伯贤眼红嫉妒。

可是但凡他一开口、一投足，甚至是眼角微微弯起的弧度，都能影响着旁人，“太温暖了。。。”伯贤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后，快速的把置于腿上面包像是烫手的山芋一样猛地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掷，目光灼灼的盯着歪斜的袋子，却是不再去触碰分毫。

良久，直到练习室的门再度被推开，从门缝间夹带进来的冷风，连同一声陌生的问话让伯贤恍惚的回过神来，“还有人？”对方似是也没料到这么晚还会有人在，听见纸袋发出的声音，这才停住了脚步，试探的对着昏暗的练习室里问了声。

站在门边的人，像是终于适应了内部的光亮，眼尖的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伯贤，之前不甚确定的语气，也恢复如常，冷淡中还夹杂着一丝不屑，“你也练习吗？”

伯贤像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惊到，还来不及判断对方是否听见了刚刚的自言自语，便下意识的被对方的气场震慑到，“不。。。不练习。”

“那就请你出去。”对方甚至连表情都没变换下，扫了眼伯贤手边的纸袋，便甩下肩上的背包，径自走到镜子前开始旁若无人的练习。

没几分钟，伯贤也再坐不下去，而现在的状态也实在是不适合融入到练习中去，瞥了眼边上的面包，泛出的阵阵苦涩缠绕在心头，却让伯贤不自觉的想要放声大笑出来。

有一天竟连这样的温暖都成了奢求，抛开了过往的一切，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比自己有资格，每一个人都比自己有能力。这么多天下来，伯贤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

以往在学校里骄傲的资本和当初追逐梦想的决心，似是在一次次跌倒中打磨掉了大半，而伯贤又清楚的知道，明天，又将是新一天的失望。

无处可去的伯贤独自在走廊上徘徊、沉思、冷静，将目标寄希望于最后出道的几个名额上，对于自己来说的孤注一掷，而对于公司来说却是万里挑一，该如何脱颖而出？

伯贤唯一能肯定的是，除了努力练习外，还应该做的是改变，毕竟没有人会傻到对自己无条件的友待。。。。。。

至于那个人，伯贤想了想，却是一时无法把他划分归类，真是个令人头疼又特殊的存在，温暖的好像超出了能承受的范围，让伯贤不自觉的想要触碰，又禁不住的只能弹开。

“妈，我一会儿先去公司了。”洗漱完毕的灿烈，一边往身上套羽绒服，一边拿起背包，经过客厅餐桌的时候，还不忘从桌上顺走一片面包往嘴里送。

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的朴妈妈，正想拦住他，“你坐下吃完了再走。”

“不了妈。。。”灿烈眼睛扫了眼桌上，最后拿起两瓶牛奶往包里一塞，“我带着这个就好。”说完又拿了片面包往嘴里一送，便匆匆出了门。

灿烈到公司的时候时间还早，练习室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灿烈跟其中熟识的两个点了点头，便径自走到边上的角落里。

“给你。。。”灿烈递过牛奶的手，在那人不是很情愿的接过后，并没有急着收回，“我的早餐呢？”

“那儿。”伯贤站起身来，一手拿着牛奶指了指沙发，另一手在屁股上拍了拍灰，眼看着灿烈转头看了看沙发，正要迈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