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吸了吸鼻子，说道：“看来我要跟程老师道歉了，你的愿望没有实现。”
程老师不置可否，什么也没说，然后扶我站起来，帮我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说道，换个地方吧，要是一直这么坐下去，明天我俩都成雕塑了。
我笑了笑，任他牵着我的手，漫无目的地走。
那是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圣诞节的气氛，之前每一次圣诞节，不管街上再热闹，都是别人的，不是我的。但是这一次的圣诞节，让我真心地感受到了幸福。当然，其中夹杂着丝丝苦涩，但这不能掩盖我发自内心的愉悦。
那天晚上，我们落脚的宾馆正对着那座摩天轮，拉开窗帘便能看见它缓缓旋转的身影。我们什么也没做，程老师搂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以一个长者的姿态安抚我入睡。
那晚我的心情相当平静，因为我明白，正如程老师所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能够忘记今晚的一切，也不可能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只能让它发展下去，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不管过程是否能够掌控。
第二天早晨，我睡了懒觉，醒来的时候发现程老师正坐在窗边抽烟。他背对着我，手指弯曲成好看的弧度，面容在烟雾中有些看不清。
我坐起来，响动惊动了他，他转过身来，说道：“醒了？”
“恩。”
很好，他对我的态度没有改变。
程老师掐灭烟头，走到床前，伸手把我额前的发丝挽到耳后，就这么看着我。
我享受着此刻短暂的幸福，开口问道：“程老师，今天下午你还有课吧。”
他一愣，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下午还要给大一的学生上课。”
我笑了，说道：“程老师的每节课我都记得，这些事情如果不事先调查清楚，我们之间哪来那么多巧合？”
“呵呵，”他收回手，说道，“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我：“童真，现在的你快乐吗？我的愿望还能够实现吗？”
我想了想，老实地回答：“现在的我很快乐，但是接下来一定会发生很多不快乐的事情。最终我能不能一直快乐下去，就要看我们俩的努力了。”
其实我心里清楚，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快乐下去，没有人可以一直快乐下去，更别说我自己了。我和程老师不可能有结果，我也不希望有什么结果。我说过了，虽然我的底线深不可测，但是我还是有底线的。
我问了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程老师，你要怎么办？”
他回答道：“你是说我的家庭吗？”
我点头。
他思忖了片刻，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抬起头，看着他逆光的身影，说道：“程老师，不论怎么样，你都不能放弃你的家庭，那是你的责任。而对于我，你没有责任。”
程老师一愣，俯身亲吻我的额头，小声说道：“童真，我真的小看你了。”
中午我们在外面草草吃了午饭，程老师便开着车带我一起会学校。路上他突然又打开CD机，伴随着椎名林檎的歌，他说道：“我一直纳闷，为什么你会喜欢她。其实几年前，我也喜欢她。”
我说：“看来程老师几年前的心智和我现在一样啊。”
他又说：“你的病怎么办，下个星期我抽个时间带你去看医生吧。”
我盯着他说道：“不用了程老师，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负责，我说过吧，你对我没有责任。”
车子停在系楼门前，一下车我就见到了当时我最不想见到的人——文棠。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从程老师的车上下来，目光一直停留在程老师身上。我对程老师说，你先上去吧。他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锁上车便上了楼。
文棠逼向我，语气里隐藏着暴怒：“你昨天去哪儿了？”
我看着他，玩味地说道：“你不都看见了吗？明知故问。”
文棠抓起我的手腕，我想要挣脱，可惜他力气太大，甚至把我弄得有些生疼。
他说道：“我要亲口听你说出来。”
“好，那我亲口告诉你，昨天我没有回学校，我和程老师在外面过夜了。”
我继续问他：“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愤怒地看着我，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火焰，整个人都要沸腾起来。我知道此刻的他很生气，他想要骂我，想要打我，想要把一切的愤怒发泄在我身上。但我也明白，本来就是我的错，没有必要去争辩什么，再加上我本来就不喜欢文棠，我喜欢的人是程老师。
文棠从紧闭的嘴唇里挤出几个字：“童真，这个婊子！”
我用力抽回手，对他笑了笑：“对，我就是婊子，而且我从来不立牌坊！”
“文棠，我们分手吧，你其实知道我根本不喜欢你。”
“你一定要听我亲口说出来吗？”
“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程晨！”
说完，我不再想和他纠缠，直接走上楼去。
现在回想起来，正如程老师所说，我还是个孩子，文棠也还是个孩子，我们都是孩子，永远没有办法像一个成年人一样为人处世。那次的确就是我错了，我不想推脱，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绝情的拒绝，会如推波助澜一般掀起层层海啸。
年少轻狂，我们都在人生道路上不停地横冲直撞，不知道眼前的利害，不明白前方的陷阱。永远只有在伤害了彼此之后才会明白后悔，才会懂得体谅。
当时的童真是不可原谅不可饶恕的，但当时的童真是最真实的，她终于在遇到程老师之后学会了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
只是一切都不会那么快结束，喜剧刚刚收尾，悲剧就拉开了帷幕。
第二天，学校的贴吧里出现了一个点击和回复都高到破表的帖子：建筑学院大三学生童真妄图小三上位勾搭已婚老师。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学校里已经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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