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也知道，我俩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幸福，如果我要幸福的话，程老师必将承受我给他带来的所有的痛苦。所以那个时候我也在默默祈祷，就让我来承受这一切吧，我才21岁，我的人生道路还很长，就让我用漫长的岁月来消磨青春带来的痛楚吧。

身体就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当我躺在床上，看见程老师的脸与我只有咫尺之遥，我攀上他的脖颈，对他说：“程晨，不要离开了。”

那个晚上我大概说了很多遍不要离开之类的话，那个晚上的童真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她终于没有再压抑自己真实的想法，终于能够像一个正常的女生一样，对自己爱慕的人说，不要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身旁的人还在熟睡，我再三确认了，这个人的确是程老师，我们在学校的宾馆里。挪了挪身子，我瞬间意识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有些懊恼，更多的是忐忑，我最期望但也是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期望是因为我喜欢他，而害怕是因为，我人生的剧本到此遇到了瓶颈，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写了。

没能等到他醒来，我快速穿好衣服，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犯罪现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我只能选择逃走。

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遇人不近不远，遇事不喜不悲，那一晚发生的一切变成了一个潮湿的秘密，深深掩藏在心底，谁都不能说。

新学期的课程不算太多，我只能尽量地多找点事情让自己充实起来。接下来的日子我逼着自己不再去想程老师，也逼着自己忘掉那晚的事情。我知道，那个晚上也许他只是在学校加班到很晚，然后恰巧路过看到了我。可是为什么他还要向我走过来？

为什么在我决定推开你，独自享用这份酸苦的爱恋的时候，你又向我靠近？

为什么在那样的一个晚上，偏偏是你，又偏偏是我，会相遇……

就这样，我痛苦地渡过了一个月，也是在这一个月后，当我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恐惧再次向我袭来。

我去药店买了试孕棒，撕开包装的时候手抖得厉害。最后当我看到显示口上鲜红的两条杠时，我绝望地瘫软在厕所的隔间里。我把自己关在里面至少半个小时，然后逼迫自己去相信，我怀孕了。

很多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这件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命运对我不公，人生曲折艰难很多个为什么我都用四个字来回答自己。

因果报应。

是的，因果报应终于降临到我的头上来了，之前所做的一切的孽，都化作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悄无声息地蜷缩在了我的子宫里。

活了二十多年，我童真什么都不怕，就怕怀孕。谁都会有故事，但是堕胎是事故。所以即使我的人生充满了一个个故事，我是最大程度避免了事故发生的。而如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我眼前，我不知道当初发明验孕棒的人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能把它稍微再改进一下，至少不要让最后的两条杠是红色，至少不要让结果看上去这么触目惊心。

多年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智商和情商告诉我，如果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么我就完了。所以理所应当的选择是让事故在旁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发生。

但是我是憋不住秘密的人，我仍然还是将这个秘密告诉了重阳。重阳的反应很平淡，他在电话那头对我说：“童真你要是敢把孩子生下来——”

我打断他，说道：“你知不知道堕胎完需要注意些什么？”

重阳说道：“这个你自己百度，我问你，他爹是谁？”

我说：“程老师。”

重阳果断地挂掉了我的电话。

这件事我不能也不愿告诉程老师，我不想像一个怨妇一样捂着肚子站在他面前，然后义愤填膺地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直到我独自躺上手术床，医生将各种仪器探入我的身体的时候，我仍然流了两滴眼泪。因为在那个时候，我才如此真切地体会到，我正在让一个生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如我流逝的青春，一如我奔腾的岁月。

回到学校我躺在床上，用手掌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突然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多大的一件事。也意识到，我是如何接受了我本不该接受的事实。

也是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长大了。

我将所有的痛与委屈都吞咽下去，将所有的爱与思念都深藏于心，然后告诫自己，抬起头，束起长发，继续向前走。就算过去的种种如影子一般拖拽着我的脚步，我也要如同女王一样高贵地抬起头颅。

程老师，我长大了，我成熟了，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是你的恩赐，也是你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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