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离开了探访室。

我被安置在单人的牢房中，因为医生鉴定认为我有攻击和自残的倾向。一个人的房间很冷清，但是却也很平静。

我独自享受着难得的安详，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像这样停下来了。之前发生了太多的事让我没有办法休息，齿轮运转得太猛烈已然忘记了停下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现在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高易凡他们应该也承受了很多的压力，警察和律师调查的时候只能从他们入手。我相信他们一定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向有利于我减刑的方向说，即使是编造，他们也想最大程度地保护我。

我哭笑，童真根本就不值得受到你们的保护，童真这样的人，连自己都放弃了，为什么你们还会如此地紧抓着不放？

拿着那幅画，第一次有了动摇。大概还有很多人希望我继续活下去吧，父母，朋友，那些喜欢我的人。

最终的审判也许合了他们的意，不是死刑，已经是这个社会对于我的最大的宽恕。

受审的那段时间，当夜幕降临，月光从那扇小小的窗户照进来，我就会回忆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我是如何走向程老师的汽车，又是如何将匕首刺进程老师的身体里的。鲜血就像绽开的彼岸花，从来没有觉得血也可以有如此美丽的形态。刀将肌肉撕裂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我死也忘不了程老师那时看我的眼神。惊讶，不可置信，茫然。

可是程老师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的我是幸福的，从此之后你的爱最终停留在了我的身上，不会再有下一个人来接受你的爱，你终于完完整整地属于我了。

你妄图拉开车门，可是却被我阻止了，因为我将你抱住，连同你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起，我想要你在我的怀里死去。我想要你生的最后一刻，眼里看见的人是我。

对，程老师，我要的是你的生与死，我要的是你人生的首尾和灵魂的全部。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定会敷衍我的，因为我比你小了十多岁啊，十多年的距离比任何的路程都要远，时间把我挡在了你世界的城墙之外。我踮起脚尖，始终也只能望见城墙内浓郁的森林和湛蓝的天空，它们把你的阴暗面和难以启齿的秘密都隐藏了起来。所以当我发现的时候，震惊与失落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我宁愿你还是那个最初和我在一起抽烟一起放河灯的程老师。我宁愿时间再一次退回到认识你之前。

程老师，其实你应该明白的吧，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能减少我对你的爱慕。因为我已经深陷其中，并且失去了自拔的力气。

我抱着你，直到你完全瘫软下来，两只胳膊死死地垂在身体两侧。方向盘上都是你的血，我的衣服也黏湿得不成样了。

我将你从我身上挪开，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身体可以这么重，一个人的灵魂可以这么沉，一个人的爱可以这么深。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可控制地爱上了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如此自负，认为自己可以掌控这段捉摸不透的感情？

我拔掉你身上的匕首，你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我贪婪地注视着你，感觉你不再会离我而去，你的双眼无神地看着我，穿透我的身体看着无尽的后方。

程老师，你终于属于我了，我杀了你，你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人了。

我不后悔，从此我和你坠入了只属于我们的世界，外界的一切从此与我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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