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将手掌放在我头顶上满满摩挲着。
“童真,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我不知道,”我说道,“大概是上次在西塘,和你一起抽烟的时候吧。”
“你现在还抽烟吗?”
“抽。”
程老师拿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根,然后将床头柜上的火柴递给我。我点上烟,看着点点火星,沉默着。
“童真,”程老师也点上一根烟,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后来我发现我错了,特别是在我伤害了你之后。你根本没有你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坚强,你甚至很脆弱。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地跟你道歉,也想好好正视我对你的感情。但是显然,我也不是那么坚强的人。
“我会离婚,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有多爱你,我会离婚,是因为,作为一个老师,我真的无法再容忍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也需要一个解脱的机会。”
“程老师,我都知道,”我说道,“只是,其实只要你喜欢我,不管你离不离婚,对于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童真,你觉得现在开心吗?”
“我很开心,人生得意须尽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从大一程老师给我上的第一堂课,到后来师母对于我的报复,我们都聊了,就像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都在发泄,发泄过后也许一切都会变好。
我们大概聊到了凌晨四点钟,才最终沉沉地睡去。我紧接着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程老师最终终成眷属步入了婚礼的殿堂,醒来之后我哭笑不得。我摇醒还在沉睡的程老师,把我做的梦告诉了他,我们俩都肆无忌惮地笑了。
世界最后真的属于我们吗?
我们谁都不知道。
我和程老师在西塘又呆了两天,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告诉他那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走到之前我写生时坐的茶馆,我告诉他,当时在这里我正好看到对岸的程老师,你举起相机的时候被我发现了。
程老师笑了笑,说道:“当时只是随便拍一下,没想到你在镜头里。”
“程老师你嘴硬。”
走到我们放河灯的地方我轻声问他:“我们要再放一次河灯吗?”
这一次我们共同点燃了一只河灯,我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希望程老师能够快快乐乐。”
“我希望,”程老师说道,“我希望上天能够保佑童真,不要让她再受到伤害。”
我们相视一笑,我们都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是否喜欢上程老师,我也许还是会选择是,就算痛苦依然那么剧烈,就算伤痕依然那么明显,就算结果可能会是两败俱伤。
我不怕输,我只怕连输的机会都不给我。
结束了西塘的旅行,我们坐车去了杭州,在西湖边的楼外楼吃了晚餐。我推脱自己不会点菜,让程老师看菜单。他片刻之后点好了菜,没过多久菜就上了上来。
我一看到那碟西湖醋鱼就笑了,程老师问我笑什么,我说,因为我不吃鱼。程老师拧了拧眉头,说道:“不吃鱼长不高哦。”
我眯起眼睛看向他说道:“可是程老师,我再长就比你高了哦。”
程老师夹了一块鱼放进我的碗里,说道:“你嫌我矮为什么你还要选我?”
我琢磨了一会儿问道:“那我是你的学生,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谈恋爱?”
“因为我傻,”程老师说道,“你也傻。”
“那咱俩的孩子岂不是没救了?”
程老师抬起头来,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地说:“你还想给我生孩子?”
我一下反应过来我触碰到了我们感情之间的禁区,埋下头默默地把程老师给我夹的鱼吃掉。其实鱼也不是很难吃,只是我认定了不吃鱼,就不想再去改变自己的习惯。就像我对程老师的感情,我认定了我喜欢程老师,那我就要和程老师过日子。
吃完饭我们去苏堤散步,长长的苏堤到了晚上人烟稀少,自上次我想去牵程老师的手被躲开之后,我就一直刻意地和他保持着一小段尴尬的距离。
走着走着,程老师靠过来,把我的手轻轻地捏在他宽阔的手掌中。
他说道:“我想为上次的事情道歉,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对不起”
我说没关系。
一路上程老师都在给我讲西湖的平面设计,我听得很入迷,只要是程老师讲的课,我都很入迷。
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我们都没带伞,头发和脸上的皮肤变得濡湿起来。如果时间可以停止,我愿意停留在此刻,我希望长长的苏堤漫无尽头,我希望雨中的夜色地久天长。
我们又聊到了学校,聊到了我的同学,聊到了科研立项。程老师问我我和高易凡是怎么回事,我说他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当然还有陈天宇,白康选和苏玥。我告诉程老师,科研立项结不了题了,他说没关系,人生路漫漫,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问他,我们的感情是不是也是我们人生中的一小部分。程老师没有回答,我便告诉他,应该不是,因为我的人生已经被程老师改变了。
后来我们都缄默不语,我想这应该是我们仅剩的最后的默契了。
程老师问我,学生到底觉得他的课教的怎么样。我问他,程老师真的就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吗。他说,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人是群居动物,永远都会去在意自己和他人的关系。我想了想,告诉他,这就像情人眼里出西施,喜欢程老师的人就会觉得你的课教的好,不喜欢你的人,自然不会喜欢上你的课。他问我,那么童真你觉得我的课教的怎么样。我告诉他,我很喜欢程老师,所以我认为课教的很出色。程老师笑了笑,捏了捏我的手,说:“我这个问题看来是白问了。”
我问程老师:“那程老师觉得,我的画画的怎么样?”
他思考了片刻,像是在努力回忆,然后说道:“我觉得在同龄人里算是不错的了,毕竟你之前是没有绘画基础的。而且你很认真,特别认真。”
我说:“看来我这个问题,也是白问了。”
那个时候,杭州的天空没有星星,那个时候,我的心情是很平静的。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累了,那么长时间的感情纠葛和角逐已经让我很疲惫了。
世界真的属于我们吗?
这个世界真的容得下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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