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很多话,说到后来我都不敢直视他,我不知道自己的话匣子里还能够抖出多少话题,直到程老师站起身来,他告诉我,一会儿他还有事,要先走了。
我甚至不敢挽留。
在临走的时候,程老师掏出一万的现金跟我说道:“租房子需要钱吧,你先拿去用,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我突然笑了,说道:“程老师,我不要你的钱。”
他把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走到门口。
我问道:“程老师,最近你没有在家吗?”
“我最近比较忙,都住在公司。”
“程老师,我们还会再见吧?”
“嗯。”
他离开之后,我瘫倒在沙发上,原来只是见一面就会这么累,只是说几句话就会耗尽全身的力气。
我拿起茶几上的钱,突然觉得,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比那些所谓的爱啊情啊都要沉甸甸。
我把钱数了一遍,只有九十九张,我以为是数错了,于是又数了一遍。在我反复确认了之后,我终于笑了,我到底是在干什么。我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了一张一百的,放在那叠钞票里,然后再数了一遍,这次终于是一百张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程老师的到来,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少活力,反而让我感到万分疲倦,我躺回床上,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睡眠。
我并没有问程老师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我只是默默地把他原来的手机号删掉,然后将新的存了下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躺在床上,一直呆到天黑,窗外的树影投射到墙上,我一直看着。那些树影用各种形状组成了奇怪的阴影,我看到一个骑着骆驼的男人,他仰着头看着天空,一阵风吹过,我又看到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手里掐着一个婴儿,突然她的头发全部竖起来,一口向婴儿的头咬下去。
我闭上眼睛,将这些影像从脑海里挥去,我是不是真的要疯了。
睡醒之后,我给高易凡打了个电话,我告诉他,我这回是真的要死了,死之前你带我去吃点好吃的吧。
高易凡见到我的时候,无比惊讶,他问我:“你是不是准备去走T台了,快瘦的只剩内脏了。”
我打趣地说道:“何止瘦,我内脏都快被消化了。”
“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我想把这段时间没吃的东西都吃一遍。”
“对不起我没钱。”
“就这点出息,”我说道,“童总包养你。”
那个时候我觉得,有一个同龄人能够和自己呆在一起其实是无比舒心的一件事。因为不会因为年龄的代沟产生沟通的障碍,可以把顾虑完全放下,做真正的自己,尤其是在高易凡面前。
我记得那天,是我这辈子吃东西吃得最多最杂的一次,回去的时候我扶着电线杆,艰难地全数吐了出来。
高易凡一边给我递餐巾纸一边叹息道:“你这是何苦呢?”
我擦了擦嘴,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坐在河边,我指着摩天轮说:“你看,这就是我和程老师一吻定情的地方。”
高易凡并没有向摩天轮看去,他看着河水一言不发。
“说两句话吧。”我对高易凡说。
“童真,”高易凡缓缓说道,“我不说多了,你再这样下去真的就完了。”
“什么叫完了?”我问他,“你是说生命还是人生?如果是前者,人总有一天会死,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长命百岁。如果是后者,我连死都不怕,还谈什么人生。”
“你现在还有哪怕一点点对生活的希望吗?”
我想了想,说道:“有,那一点点的希望已经全部寄托在程老师身上了。”
“你真的是不疯魔不成活!”
“我就是不疯魔不成活。”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到起点多好,如果可以选择爱或者不爱多好,但事实是生命不可以倒退,人生不能够选择。
我也说不清,那个时候的我是否还爱着程老师,他的懦弱,他的自私,他对我的逃避和不闻不问,已经完全可以将他的所有优点抹杀干净。我对高易凡撒了谎,并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我只是告诉自己,仍然可以有一点点的希望寄托在程老师身上。只要程老师没有开口说不爱我,只要他还愿意见我,我就去选择爱或者更爱他。
那个时候,我才察觉到,童真并不是冷酷无情,她有血有肉,她的灵魂如此的炽热,她的心里一直都燃着一把火,火焰大到几乎将自己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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