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愤懑地看着他，我的电影正看到一半。

“今天上选修课了。”我盯着他说道。

“让我猜猜，”顾言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你的选修课老师正好是程晨对不对？”

“顾总好厉害，这都能猜出来。”我想要把遥控器抢回来，他却把它藏到了身后。

“所以呢？”顾言笑着说，“他在班上向你表白了？”

“顾总，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跟踪我。”我趴到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干脆躺下，把遥控器压在了身下。

“所以呢？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过？”

“他说，他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爱上别人了。”我死死盯着顾言的眼睛，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顾言伸出双手把我拉到他怀里，我就趴在他身上，然后听他说道：“他爱不爱你是他的事，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这些我都不管，因为我知道我爱你，我比他更爱你，这才是我的事。”

我把头埋进他的针织衫里，手指伸进他柔软的头发里。顾言温柔得不像话，他的温柔就像一层保护膜，把我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多年以后，我仍然能想起顾言说的这句话：他爱不爱你是他的事，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这些我都不管，因为我知道我爱你，我比他更爱你，这才是我的事。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爱吧。

我无比珍惜自己和顾言呆在一起的日子，我时常会害怕，特别是在夜晚。很多时候我会突然惊醒，然后坐起来去看看身旁的这个男人是否还活着。有的时候我的举动会吵醒顾言，他则会用力把我揽在怀中然后小声对我说：“童小姐，放心吧，我还活着。”

只是在学校里我仍然会不巧地遇到程老师，选修课更是逃不掉。有一次，在食堂我遇到他，他便对我说：“其实选修课你不必每节都来的，我直接让你过了就好。”

我端着饭盘笑着对他说：“程老师，我之前不就告诉过你吗，我喜欢听你的课，这和我是不是一定要拿到你的学分没有关系。”

他不知道，其实每次上课，我依然会坐在最后一排，但是我却一直偷偷地看着他。他在讲台上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我回忆起曾经的那段苦涩却甜蜜的时光。我想，我早已经从大学毕业了，那段时光才是我的大学。

日子本该慢慢过，但是平静却被一向平静的顾言打破了。

那天我回家的时候，顾言已经坐在餐桌旁了。他示意我坐在他对面，我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冷静地对我说：“童真，这件事情我本该征求你的意见，但是原谅我自己做了决定。我签署了肝脏移植的协议，适配的肝源也找到了。”

“真的对不起，我也知道风险很大，但是现在的我，实在是太想活下去了。”

“顾言……”我有些木讷地看着他，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我害怕失去他，就像他害怕会死掉一样。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失败的可能，我都万般不愿意他去做这个手术。

“真的对不起，我就希望你能陪着我，不管手术成不成功，我就希望你能陪着我。”顾言埋下头，我能看到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我真的真的，太想活下去了。”

我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他依然低着头泣不成声，我说道：“为什么要哭呢？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的事啊！你看，你的病已经好了，现在已经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你活下去了……”

一星期后，顾言在我的眼皮底下被推进手术室，我尽管焦急难耐，但能做的只有等待。我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开始一点点回忆我和顾言从相识到同居的点点滴滴以分散注意力。

我突然想起那天我们在欢乐谷，当过山车从我们身后飞驰而过的时候，顾言似乎对我说了什么。那个时候那么嘈杂，他一定是对我说了很重要的话，要不然我怎么会没有听见呢？

手术室的灯灭了，主刀医生走出来，当我听到他对我说，手术很成功的时候，我的眼睛瞬间模糊了。

所以，还有机会，能听到你把那天对我说的重要的话重复一遍对吗？

顾言还没醒，这是我不知道第几次看着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了。

麻醉过去，他睁开眼，看到床边是我的时候，他笑了，然后虚弱地说道：“童小姐，我就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我以为我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我摸着他的头发，然后说道：“顾总你大可以再睡一会儿，你接下来的日子比你想象的要长太多了。”

直到顾言出院，大概是两个星期之后，我们回到了他的住处，我把房间又收拾了一遍，买了必要的东西，感觉似乎新生活又要开始了。经过在医院一段时间的耳濡目染，我已经能够熟练地为顾言输抗生素，所以他也不必在家和医院两头跑了。

我也渐渐地又回到学校，把这段时间为了照顾顾言落下的课业补上，虽然白康选已经在我离开的时候贴心地帮我考完了一次测验。我也很惊讶，他是如何在考生性别这一项骗过了监考老师。

直到后来程老师告诉我：“你们那个白总，上次戴着假发来帮你考试，着实吓了我一跳，其实你只要提前跟我说就好……”

那门课又不是你在教，谁知道会是你在监考。

现在我、程老师和顾言三个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谁也不能多说一句多余的话，谁也不愿打破这个平衡。

这一次我终于回到了正常的大学生活，现在的我，有几个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有一个爱我的，身体健康事业有成的男朋友，和一个我爱的，令我无比崇敬的老师。

这个世界上尽管很多事情都不能令人满意，但是我也想过，生活不可能有我想的那么极致，我一定会失去一些东西，也一定会得到一些东西，有的东西让我绝望，有的东西却让我无所畏惧。我感谢程老师能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面，更感谢在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顾言如此爱我，最感谢的，还是老天爷能够让顾言继续活下去。

我是真的觉得，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已经很累了，如果能够让我平静地度过一段时间，我便莫大地满足。

可是世事并不遂人愿，不到两个星期，顾言的身体出现了对肝脏源的排斥反应，当他再一次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我还没来得及问他，那天在欢乐谷他到底对我说了什么重要的话。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