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说：“你要不要换条裤子？你先去，我把地板收拾一下。”

于是我拎起行李进了卧室，程老师从身后把门半掩上。我穿的是裙子，我把连裤袜脱下来，发现大腿上被烫得红了一大片，我复又推开门，想问程老师拿烫伤的药膏，但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狠狠地砸响了。

咣——咣——咣——

每一下都砸得让人心悸，我瞪大眼睛看着程老师，他反应了两秒钟，然后把我推进卧室，说道：“你乖乖在里面呆着，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我来解决。”

我木讷地点点头，他把门关上，瞬间安静的空气让我更加害怕。我就站在卧室门后听着外面的声音。

我听到外面的门被打开，然后就是纷乱的脚步声涌了进来。

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那女的在哪儿？”

然后是程老师的声音：“她不在这儿。”

然后外面开始传来不同的人的叫骂，其中不乏有难听的话，当然，那些人嘴里喊打喊杀的人无疑是我。

程老师声音倒是很平静：“你们现在出去，否则我会报警。”

屋外瞬间安静了大概一秒钟，然后我就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紧接着是更高亢的叫骂声和打砸声。

一股热血瞬间上头，我推开门，看着屋里正肆意破坏的几个人。那两个老人我见过，无疑是董琳的父母，还有三个我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他们抡起家具就往地上砸。而在这些人的最后方，我看见了那个一脸无辜的女人。

呵，阵仗还挺大。

我光着脚走了出去，外面的人蓦地停了下来。茶几已经被砸碎，玻璃碴子就被我踩在脚下，但此刻我竟然是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我走向程老师，看着他的脸，他惊讶地看着我，有些生气地吼道：“我不是叫你不要出来吗！我说了我来解决！”

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的脸在刚刚，应该是被溅起来的碎玻璃割了道口子。

大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冷静，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转过身去，看向这群可笑的人，然后问道：“你们想干嘛？”

老太婆愣了一会儿，然后发疯似的冲过来，她抓起我的头发，然后疯狂地撕扯。我一巴掌挥过去把她扇得跪倒在地上。

我笑着看着她，然后说：“老太婆，没完了是吗？”

“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啊，你们不是要收拾我吗？来啊！”

“今天谁他妈的也别想报警，我今天要是不弄死你们这群老不死的我就自己死在这儿！”

趁着他们发愣的功夫，我用余光搜寻了一下地板，然后快速捡起那把本来在茶几上的水果刀。

“童真，你把刀放下！”

“程晨你闭嘴！”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吼他。

我将水果刀举起来，刀尖就对着那群人，我感觉我的眦出血来了。

“我不怕死，”我笑着说，“我不知道你们怕不怕。”

我望向董琳，将刀尖指向她，她皱着眉头露出一丝惊恐。

“你是不是忘了你对我做过的事情？”我继续说道，“今天咱们就一起算吧！”

“你……”她靠着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我怎么了？”我嗤笑，“你已经和我的男朋友离婚了，你是对分到的钱不满意，还是对别的男人不满意？你以为你能找几个男人来上我，我就找不到男人来上你吗？”

她愤怒地憋红了脸，此刻的她十分可笑，我继续说道：“我今天只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要不然现在滚，要不然我们一起死在这屋里。如果还有下次，我他妈的把房子炸了也不会放你们走！”

最后他们还是离开了，留下一片狼藉。

我对着冰冷的房门，始终没有转身与程老师对视。身体一轻，他从后面拦腰把我抱起来，然后踩着玻璃碴走进了卧室。

我被放在床上，他跪在我身前，捏着我的脚踝看着我满是鲜血的双脚。有那么一瞬间，我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就像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我了。我的身体慢慢从刚才的激战中冷却下来，我低头看程老师，他埋着头，一点一点的把我脚心的碎玻璃挑出来。

他没有说话，我又看到了他头顶的白发。半个小时之后，他一言不发的出了卧室，然后拿回来一卷纱布，仔细地把我的两只脚包起来。

“程老师，”我将手放在他的头顶，嘴里呢喃：“程老师……”

小腿上传来断断续续的湿润感，我惊讶地低头，程老师的眼泪正连续的滴在我小腿的皮肤上。我看不到他的脸，他也没有更多的动作，但是我却能感到从他体内迸发的巨大的如黑洞般深不可测的悲伤。

我不自觉地笑了，我想此刻我是开心的，程老师的眼泪就像滚烫的岩浆，一点点把我的皮肤融化，流进血管，一直蔓延到心脏。

此时此刻，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从来没有如此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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