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你都能猜到？”

“城东能让你许少破费的就只有银杏了，”颜天扬想了想又说，“我之前在那儿打过工。”

“不是吧？银杏招童工？”

“有一年六一儿童节，”颜天扬说，“我穿着个米老鼠在门口教小孩儿跳舞。”

许天欢想象了一下颜天扬穿米老鼠的样子，有点想笑：“跳啥舞啊？”

“兔子舞。”

“我也是服了，打扮成老鼠演兔子！”许天欢大笑，“也就你颜老师能演出来。”

“那天银杏管饭，饭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放错了，有一个鲍鱼，”颜天扬闭上眼把头枕在许天欢背上，“我从来没吃过，但是知道贵，就给留下来了，拿个塑料袋装上带回家给了陈心心，结果人家大小姐不领情直接扔到垃圾桶。”

“嗳，伤感了啊颜老师，”想到颜天扬家里的情况，许天欢心里有点不舒服，“今儿让你一次吃个够！”

“不伤感，别，我怕上火。”

到了银杏，另外仨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进去啊！”许天欢下车摘头盔。

“不敢，”陈皓霖指了指落地窗，“父皇在里面。”

许志国回来了？他不是出差吗？许天欢往里一看，许志国正和一女的坐在窗边的卡座共进晚餐。许天欢心里一阵焦躁，他爸回莘城，永远是他最后一个知道。许志国看到了他有些惊喜，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进来。

许天欢领着人进去了，就连薛爻都察觉出来空气里弥漫着尴尬。许天欢面无表情地走到许志国跟前，许志国倒是表现得很亲热，站起来拍拍许天欢肩膀：“带同学来吃饭啊？我儿子还真穿上队服了啊！”

“嗯。”

“来，给你介绍一下，”许志国指了指对面的女人，“这是你邱阿姨。”

“跟我没关系吧，”许天欢打断他，“我不管是哪个阿姨，那是你的事儿，我带人进去吃饭了。”

许志国有些不开心，一个多月没见的儿子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不给自己面子，任谁都会发毛吧。

“欢欢，”许志国说，“邱阿姨这周搬进咱家。”

许天欢肚子里窜上来一股火，他皱着眉看向那个邱阿姨，这个女人很漂亮，眉眼间有些像他妈，像他记忆中的妈。

“随便搬，”许天欢冷笑了一声，“搬几个进来都一样，但你搞清楚了，除了我妈，别的女人进来我就不会再回来，我带人进去了。”

许志国老脸挂不住了，看着许天欢往包间走的背影想刚想发火，身后的女人突然冒出了一句：“志国，你儿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天欢已经转身拎起旁边桌的陶瓷茶壶向女人的脚下砸了过去。刺耳的声响让整个饭店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发怒的许天欢身上。

“我不懂事？”许天欢扯起嘴角笑了，恶狠狠地盯着这个女人，刚还觉得和自己妈长得像真是脑子操了蛋，“我他妈让你看看什么叫不懂事！”

说完他一个飞身跳上餐桌，对着桌上的汤碗一脚踩下去，粘稠的汤水溅在许志国和女人的身上，女人疯狂地尖叫起来。

“许天欢你个败家玩意儿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许志国想上前拉他的手。

“别碰我！”许天欢一把把手挥开，“碰你外面那些乱七八糟去！”接着他跳下桌，转向已经吓得失声的女人：“你想进我家？可以，我告诉你，许志国离不开我，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但是你，我能膈应得你们阴阳两隔！”

女人也怒了：“我能再给他生一个！”

“生！随便生！”许天欢大笑，“你生一个我掐死一个，生一个我掐死一个！老子被枪毙之前先一把火烧死你们，惹了我谁他妈都别想好过！”

单阳和薛爻已经看呆了，他们知道许天欢容易犯浑，但没想到能浑成这样。陈皓霖则是紧张地看向颜天扬，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现在只有颜天扬能阻止他。

“许天欢，”颜天扬上前一步，“我们去吃饭。”

“吃你妈个逼！”许天欢大骂。

“许天欢你看着我，”颜天扬盯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许天欢双眼发红，颜天扬突然的一句话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狠狠喘了几口气，头也不回地向饭店外走。许志国和女人还愣在原地，对于许志国来说这不是第一次，但对于女人来说真是见了世面开了眼。

“去哪儿啊许少？”出了饭店，陈皓霖小心翼翼地问。

“别问我！”

“去黑洞吧，”颜天扬突然说，“从旁边的饭店订几个菜。”

那天发生的事情，之后谁也没有再提，薛爻和单阳更是尽忠尽职地死守了秘密，谁也不想把家丑外扬。陈皓霖偶尔会揶揄两句“吃不了银杏咯”，许天欢也不在意，那家饭店他变成鬼也不会再踏进去。

“虎哥的事儿，我们明天再说？”吃完饭，单阳和薛爻先回去了，留下陈皓霖和颜天扬，颜天扬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跟许天欢讨论虎哥的事。

“现在说吧，”许天欢叹了口气，“我得洗洗脑子。”

“行，”颜天扬继续，“上次从7号台球跑出来的那个小六，我私下和他联系了，这些年他一直跟着虎哥，因为上次的事情他回不去了。他告诉我几个情报，是关于虎哥的日常安排。”

“去蹲他吗？”许天欢问。

“你先听听，”颜天扬拿过一张纸边画边说，“虎哥每周一和每周四会去金色辉煌夜总会找一个叫‘玲玲’的姑娘，但是不会在那儿过夜，几乎每次都是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出来。他出来的时候会走地下取车，那个地方没什么人，也没有监控——”

“行，”许天欢说，“挑个时间去停车场蹲他吧。”

“你听我说，”颜天扬认真地盯着他，“我们不要急，你来我往地打着没有意义，永远都没完，必须想个办法让他以后再也不找我们麻烦。”

“什么办法？”

“暂时没想出来。”

“唉……”

颜天扬看了看有些没精神的许天欢：“我先去找那个玲玲，把他的事儿摸透了，我再想办法。”

“我跟你一起去吧，”陈皓霖说，“许少这几天先缓缓。”

“我上哪儿缓去，傻逼！”许天欢骂道，“本来想着许志国在外面我就回家呆几天，结果现在只能窝黑洞了我操！”

“这儿挺好的，”颜天扬笑着安慰他，“有水有电有空调。”

“滚蛋吧你。”

许志国和那女人的事搞得他很难受，并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愤怒、委屈、慌张、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情绪混杂在了一起，堵在胸口，涨得肋骨一阵阵钝痛。他当然愤怒，在他的印象里他只记得他妈在临走时跟他说要听胡阿姨的话，只有这个胡阿姨，胡阿姨消失了之后出现的女人他一概不记得。这些年许志国换了多少个女人了？估计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许天欢不明白，妈妈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全世界的男人都应该喜欢她，为什么许志国偏偏不喜欢？如今这个什么邱阿姨，许志国竟然要让她住到家里来，虽然许天欢不想承认，但那栋别墅是他心里最后还能称为“家”的地方。

凭什么？

委屈，许志国没有给他留一点退路。

慌张，他的妈妈真的不会回来了，他们共同存在过的空间时间正在一点点消失，当回忆被现实替代，他的家，将会变成那个女人的家，将会变成那个女人的孩子的家，而他许天欢将变成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无处藏身。

“颜老师，”许天欢猛得站起来，“陪我回去一趟，我要搬家。”

如果那个地方不再属于他，那就拿走所有的回忆和包袱，即使带着枷锁活在另一个地方，也不要眼看着期望在他眼前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