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欢没料到自己三叔会等在这个也许只有裴德知道的秘密出口，周围还有几个人应该是便衣。
“进去吧，”裴德把脖子上的钥匙扔给三叔，“里面有枪，电梯口安排人了吗？”
三叔接过钥匙，跟周围的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对许天欢说：“你们先去我车里，我们把这儿的事处理完。”接着他看了一眼陈皓霖的腿，又说道：“直接叫救护车吧。”
三叔带着人慢慢往通道里面走，许天欢终于有时间观察一下四周：“垃圾场？”
裴德把陈皓霖架了起来：“这通道在刚刚之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以后我不想看到你们出现在这里，许天欢，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在队里呆不下去。”说完他便架着陈皓霖往路边走，陈皓霖似乎有点受宠若惊：“诶！大哥！我跟你不认识啊！你带我去哪儿啊？”
“你这队友的背影看着真帅，”颜天扬盯着往路边走的俩人，“跟演电影似的。”
“是！身后再来点儿爆炸火花什么的就更像了！”许天欢坐在地上，逃出来之后身上的痛觉慢慢开始恢复，他摸了摸胸口，肋骨没断，但是背上肯定已经五彩纷纭得跟刮完痧似的。颜天扬也没好到哪儿去，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都一片青紫，手臂上有一条很长的刀口，看着还挺深，一直渗着血。
“我的哥哥啊，您悠着点儿吧，”许天欢脱下自己的T恤，用力缠到颜天扬的手臂上，“我怕你死咯……”
“别怕，”颜天扬笑了笑，“哥哥不会死。”
通道里突然传来几声枪响，吓得许天欢抖了两下：“我操！”
周围早就拉起了警戒，但还是有不怕死的群众在那儿探着头围观。颜天扬拉着许天欢往通道边上移，给一会儿冲出来的人预留出位置。
过了大概五分钟，通道里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三叔先出来了，后面跟着便衣押着刚刚在里面放肆的一群人，其中一个便衣的肩膀还在流血。
“王虎死定了，”颜天扬喃喃道，“居然袭警。”
“嗯，”许天欢点了点头，身体有些沉，便往同样遍体鳞伤的颜天扬身上靠了靠，“泰国之行肯定泡汤了。”
虎哥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双手被拷在了身后，两个便衣押着他的肩膀，脑袋伤得挺严重，血和碳糊了一脸。
“惊不惊喜？”虎哥路过他俩身边的时候许天欢戏谑地冒了一句。
虎哥有些茫然地转过脸，看清了是许天欢，又往他旁边看了看，突然露出了笑容。
“小雏鹰啊……”他咬着牙蹦出几个字。
颜天扬盯着他没说话，但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以为把我弄进去这事儿就算完了？”虎哥继续说道，“你给我一个惊喜，我也给你一个惊喜……”
“千禧年的事情忘了吗？”虎哥大笑了两声，“你不会是忘了吧？”
颜天扬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你要是一直不露脸，我还一直都不知道呢，”虎哥停下脚步，“你的录像……很诱人啊……”
捂住耳朵就听不见了，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了，抱住胸口，让洪水猛兽深深藏在心里。
不要出来……
不要出来……
不要出来！
颜天扬愣在原地，曾经被选择性尘封的记忆突然冲破了束缚的闸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烧灼般地响起警报，黑暗冲破手腕上淡淡的印记与空气混合成血液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虎哥一边被便衣推进警车一边大笑，“想起来了吗？雏鹰！惊不惊喜！”
“什么录……像？”许天欢疑惑地转头，却发现颜天扬脸上早已铺满的泪痕，他伸出手指想帮他拂掉，“猪崽子？”
“不要碰我！”颜天扬一把打开许天欢的手，“滚！”
许天欢被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颜天扬，疯狂、粗暴，而且恐惧。他向后退了一步，颜天扬紧拧着眉头，双眼里都是仇恨和愤怒。
“对不起……”颜天扬突然蹲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对不起……求求你，不要碰我……”
“我不碰你……”许天欢震惊地看着他，也缓缓蹲下，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说，“我不碰你，也不问、不说，但你现在要跟我去医院，好吗？”
“好……”
之后的颜天扬似乎恢复了正常，他靠在救护车的窗户上一言不发，有的时候会悄悄看许天欢两眼，但都在视线接触的时候立刻避开了。许天欢知道有什么秘密被挖掘出来了，不是普通的秘密，是连颜天扬自己都已经忘记的秘密。颜天扬躲闪的眼神里蕴含了太多的情绪，那种他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就像是在提醒他，不要过来，脚下有地雷哦，一不小心就会爆炸哦，爆炸了咱俩就同归于尽哦。
俩人被三叔安排在了双人病房，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检查和包扎之后都躺下了。陈皓霖做了个小手术，医生说不严重，子弹对穿了他的小腿肌肉，连弹片都没留下，休整一段时间后就可以继续开展他的运动生涯。
“猪崽子，”许天欢裹在被子里轻声说，“明天警察会来问情况。”
“嗯。”颜天扬轻轻应了一声。
病房里出现短暂的沉默，就像静音了一样，许天欢突然觉得害怕，就像刚刚开始一段旅程，大道就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给挡住了。
“许天欢……”
“嗯？你说。”
“有的事儿吧，我自己都忘了。”
许天欢没应声，静静地等着。
“我今天才知道，有的事情就算自己忘了，别人也不会忘，”颜天扬躲在被子里，声音有些颤抖，“我把自己包起来，我告诉自己不要去听也不要去看，我自己做到了，可是就这么突然间被别人提了一嘴，之前一切的努力就白费了。
“我吧，我自己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你这里，我希望你觉得我是个好人。
“我不想让你失望。”
许天欢起身，慢慢走到颜天扬的床前，轻轻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去。他贴向颜天扬的后背，避开他身上的伤口然后抱住他：“你在我这儿，从来都不是坏人，也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虽然你之前把我揍得挺疼。”
“你可真记仇……”颜天扬咳了一声，然后笑了，“今天虎哥说的话……我没想到他会说……”
“我不问，”许天欢轻轻抚了抚颜天扬的头发，“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是你要知道，我始终和你站在一起。
“不管哪条路，你在我左边，我就牵你的右手，你在我右边，我就牵你的左手。”
颜天扬抱住许天欢的胳膊：“那要是我向前走了呢？”
“那我就跟着你，跟到你再也不想见我为止。”
“许天欢你还真是……”颜天扬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烦人啊……”
“我烦人你不也喜欢吗？”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