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正二对四的两人。
余意在他后边说了一声:“他们是十三班的。”
赵酒一回头,见余意三个人也跟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章凯光问。
“小日本啊。”熊初墨在后边补充了一句。
章凯光下意识想问小日本是谁,抬头看了一眼赵酒,见赵酒没有看他的意思,又闭嘴了。
余意从赵酒身边走了过去,把还要揍上去的郑任一把拽了出来。
郑任被拽了个转身,看也不看是谁,一只手就挥了过来,速度之快,赵酒都没来得及挡住。
余意偏头躲过了他的拳头,对面还在打架的几个人停了下来。
为首的小日本看见余意,手脚的动作顿住了一秒,很快,掉头就跑。
其他三个不认识余意,看着小日本跑了,他们也跟着跑了。
“呸!”岳郁恨恨说,“不要脸。”
郑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余意走开了这才小声问旁边的郑任:“我刚刚……打阿问了?”
“是。”赵酒在岳郁前边回答他,“恭喜你。”
郑任一脸惊恐。
“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岳郁还有踩他一脚,“阿问刚刚那是拉你出来呢。”
“快走。”赵酒朝着岳郁屁股轻轻踹了一脚。
“说吧。”赵酒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未明,“怎么回事。”
“我大姑是这里的打饭阿姨。”林未明垂着脑袋,说,“他们看到我在里边打饭,就威胁我,让我帮他们打饭。”
余意摸出手机来,给杨巅峰发消息。
—胡姨说的赌博,是谁在赌?
杨巅峰估计在休息,回消息很快。
—小日本跟司令,听说欠了一大笔钱,催债的都追到家里来了。
余意把手机关了。
“多久了?”赵酒问。
“从开学第一个星期开始。”
其他人都去打饭了,留下三个人占位置。
“开始只有两个人,后来人就加到四个人了,我已经……好久没在食堂吃过了。”林未明声音很低,带着一些哽咽。
“今天他们居然威胁说要找方心的麻烦,还说再不帮他们打饭就拿钱。”
“多少。”赵酒手里转着自己带来的餐具盒。
“一个星期一百。”林未明放在桌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样啊……”赵酒把筷子从餐具盒里抽.出来,看向余意。
“别给。”余意接了他的话。
“我就没给过。”林未明声音带着微颤,“我家经济不太好,也没钱给。”
几个人已经把饭菜端了过来,他们点的都是大份,几个人一块儿吃的,一人一个盘子里就装了一个菜。
“来晚了,就只剩下肉了。”岳郁叹了口气。
“知足吧。”章凯光批评他,“你该感谢你吃不胖的基因,你看,有人天生就喝水都胖。”
膝盖中了一箭的熊初墨:“……”
一桌子坐八个人有些拥挤,林未明站起了身,朝他们微微鞠躬:“今天谢谢你们,我就不占位置了,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出了食堂。
“他不吃啦?”余忻小声问。
“他有美女送东西吃。”岳郁说了一句。
“闭嘴。”郑任难得正经,“吃你的。”
他们七个人第一次坐一张桌子吃饭,自然话就多了起来。
“林未明是被欺负了?”章凯光问赵酒。
“差不多吧。”赵酒说得含糊。
“什么叫差不多?”岳郁很奇怪,“我怎么觉得他在班上挺活跃的样子。”
“私下跟公共场合性格都不一样的吧。”熊初墨说,“可能只是在大家面前活跃。”
“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他?”郑任问。
没人接话。
几秒后,熊初墨出声:“可能缺钱吧,小日本家里欠了钱。就那个小眼睛。”
几位重新安静下来。
余意想到小日本在洋国团里是最好欺负的一个,觉得挺意外。没想到脱了团,他还是个霸王。
看这样子,估计跟老美没多大关系,毕竟大难临头各自飞,沾了赌博,巴不得卖了朋友换钱。
“嘛。”郑任咂了咂嘴,“林未明是根本不会打架吧,那几个人,根本就不经打。”
“那是你。”赵酒说。
“可是,他们一看到你就跑了呀。”岳郁疑惑地看着他。
“……”赵酒看了看余意,觉得这话不戳穿也行。
“傻逼,不是看到九哥。”郑任根本没跟赵酒在一个频道,“那是看到了阿问。”
他说得如此自然,就好像天生就该如此。
余意抓着筷子的手一顿。
赵酒底下踢了郑任一脚,郑任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赵酒,又看了看一脸害怕的岳郁和章凯光,再看了看低着头不说话的余意,好像明白过来了什么。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
“阿问是谁?”余忻不懂就问。
全场再次陷入沉默。
熊初墨嘴里嚼东西的动作都停了,目光游离在自家兄弟身上。
余忻注意到诡异的氛围,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着自家弟弟。
岳郁和章凯光正等着郑任受死,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余意。
就在这时,赵酒打破了尴尬——
“试试这个。”
赵酒夹起红烧排骨,往余意嘴边一送。
熊初墨嘴巴张得老大,看着余意张嘴去咬的动作,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餐盘上。
余忻好心,帮他把筷子捡起来,放回他的手里。
旁边的郑任和章凯光几乎石化,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了一脸云淡风轻的岳郁。
“?”岳郁说,“你们都看我干嘛?我把筷子捅鼻子里去了吗?”
赵酒扫了他们一眼,三个人立马低头吃饭,再也不逼逼。
下午,刘老师的处理结果出来了,被学校开除了。
听班上的女生说,班花被她妈强迫地拉去做人流手术,还被迫跟刘老师断绝了所有关系。
“她还能再回来上学么?”郑任担忧地问了一句。
“那就不知道了。”方心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批改古诗默写作业,“好像说反抗挺强烈的,已经绝食了。”
“绝食?”岳郁插嘴,“这么英勇吗?”
“诶。”方心叹了口气,“她把我们所有人都瞒了,我自以为跟她关系挺好呢,她根本没跟我提过一句这个事。”
“你跟她是同学?”郑任问。
“是啊,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方心改完一本翻开另一本,“她人缘好,跟很多人都合得来,我还以为……”
说到这里,方心忽然不说话了。
“以为什么?”郑任问。
“……”方心回过头来,把手里的默写本举起来给赵酒看,“赵酒。”
“怎么?”赵酒抬头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的默写,“全对?”
余意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作业本,沉默了。
“你为什么要拿红笔默写?”方心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是在挑战课代表的权威吗。”
“啊。”赵酒笑了,“没有,黑笔找不到了。”
“什么?”郑任扒拉过来瞅了一眼,“哇,九哥,你干脆自己打个一百分好啦。”
“本来就是一百啊。”赵酒毫不掩饰,“照着书上抄的。”
“……”方心抚额,“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真的好吗?”
赵酒笑笑没说话。
晚自习上到一半,前边的岳郁在跟郑任小声说今天那位听了就硬小姐姐没上线。
“奇了怪了,之前不是还上线挺频繁的吗?”郑任很奇怪。
“所以……有可能是班花吗?”岳郁大胆猜测。
“蠢!”郑任打他,“班花声音没她好听!”
“有可能是装的啊。”岳郁说,“那声音,你不觉得很假吗,一听就是矫揉造作。”
“可是你爱不是吗。”郑任说。
“那倒是。”岳郁点点头,“很爱。”
余意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叽叽喳喳,他无意偏了偏头,发现赵酒竟然在做英语题目。
这人上课开小差的时候非常明目张胆,做题目的时候一双脚也放不好,交叠架在桌子下的一根横杠上,面朝着郑任,一手托着书,一手拿着根笔刷刷刷地,写得飞快。
如果不是看到他书上的英语单词,余意可能以为他在用笔画龙卷风。
大概是因为期中考试的不成赌约的赌约,赵酒在学英语。
余意想了想,慢慢地把语文书摸了出来。
周五下午,忽然变了天。
暴雨毫无预兆地来临,第二节课天空就黑压压的一片,教室里边都开了灯。
“看这样子是要下雨。”药哥看了一眼外边,然后叫起来后排几个睡觉的男生,“别睡了别睡了!要睡回家睡去!”
余意跟熊初墨在商量约火锅的事,欧大尚附近新开了一家大龙坎,这几天正是开业大酬宾,来客都是八八折。
—我现在对八八折有点阴影。
余意慢慢打字。
—他说下回再去给免费。
—真的假的?免费?那好,认个干爹也没什么。
—你的民族节气呢?
—不要也罢。
余意正要回复,余光看见窗户外露出一个人头来。他现在对窗外格外敏感,只要有动静立马就能察觉出来。
但是旁边这人不一样,他仍然靠在墙上,把手机放在物理书里,看得津津有味。
“喂。”余意提醒了他一句。
“嗯?”赵酒头都没抬。
余意决定让小胥教教他做人。
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后,小胥推开窗户,面容扭曲,压低声音问:“赵酒,你在干什么?”
赵酒终于肯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朝他笑:“我背单词呢。”
“骗鬼呢!”小胥怒目圆瞪,“给我死出来!”
赵酒慢悠悠地从位置上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药哥刚要发怒,一看小胥在外边,那张已经汇集了怒气的脸立马冷静下来,继续讲课。
赵酒在窗户上贴的那张纸还没撕下来,余意透过“喜欢你”三个字的上边,看见赵酒把手机举起来,凑到小胥的跟前。
接着,他看见小胥原本就扭曲的脸更可怖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在他脸上泛开。
赵酒好好地回来了。
“我操牛逼啊九哥。”岳郁等小胥走了这才回头放彩虹屁,“你给他看什么了?”
“不说了吗,英语单词。”赵酒捧着手机继续看。
“不能吧。”岳郁根本不相信,他伸着脖子过来看了一眼,闭嘴了。
“真的假的?”郑任也伸长脖子过来看了一眼,也闭嘴了。
余意忽然被他们勾起了一些兴趣,刚要看过去,赵酒已经非常贴心地把手机递了过来——
还真的是背单词的界面。
余意想起来他那手漂亮的花体英文字,如果不是经常练,不可能写得那么流畅。
“你……”余意有些说不出口,“成绩很好?”
“啊……”赵酒朝他笑了笑,“那是抬举我了。”
“确实。”郑任小幅度地回头过来支持论点,“九哥要是成绩好,能在班上垫底吗。”
“就是。”岳郁也插话进来,“九哥要是成绩好,能上课就看乱七八糟的玛丽苏小说吗。”
“……”赵酒笑着踢岳郁的屁股,“别说了。”
“九哥,你品味是真的不怎样。”郑任难得说了一句真心话。
“这话我就不同意了。”岳郁非常认真地说,“我要是有九哥选同桌的眼光的话,我就跟校花坐一块儿去了。”
余意:“……”
“说的是。”赵酒不能再同意这话。
“……”郑任想了老半天,“怎么总觉得你这话是在骂我呢。”
“你蠢。”岳郁智商终于在线,“我这是在骂我自己没眼光,哪里骂你了。”
“好像是。”郑任慢慢地转过了身。
到了第四节课,外边开始狂风大作。
熊初墨在跟余意商量这天气还能不能回去了,余忻正好在这时候发过来一条消息。
—弟弟,你有伞吗?
余意慢慢打字回他。
—没带。
—我带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余意想起那次辛欣在门口接他,手指顿了顿。
—不用了,我跟别人一块儿回。
到底他还是有些疏离。
—好。
这么看来,余忻上课也在玩手机。
余意把手机收起来,窗外已经下起了大暴雨。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很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味道,风都变凉快了很多。
啪的一声,赵酒把窗户仅剩下的一条缝也关上了。
这边的窗户关上还不够,赵酒朝着山的那边的朋友喊了一声:“帮忙关一下窗户!”
天爷在上边讲课,被赵酒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一眼,又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讲课。
那边的朋友帮他把窗户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余意偏头,看见这人居然还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一副被寒风侵蚀得浑身哆嗦的模样。
“你病了?”余意出声。
“没吧。”赵酒两只脚曲起来搁在凳子边上,双手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好冷。”
方心给他建议说偷他校服的女生还会再来,但是除了再收到一封绿色的表白信外,校服的影子都没看见。
此刻,这人里边穿了一件衬衫,外边套了一件加绒的卫衣,整个人缩在宽松的卫衣里,显得有些可怜。
余意伸出手要探他的额头,赵酒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躲完,从臂弯里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余意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手还没缩回来,这人整个人往前靠了一下,额头轻轻地靠到他手掌上。
“我以为你要打我。”赵酒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可可怜了。
是温热的,但是不烫。
“你没救了,回家等死吧。”余意收回手,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真可爱。”赵酒没忍住笑了几声。
余意扭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警示性的意味。
“你还记得我说的话。”赵酒看着他,又笑了几声。
余意看着他没说话。
赵酒也看着他。
对视了一会儿,余意出声:“我记性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