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图第一次进入黎明航线是在24岁时。当时他硕士将要毕业,跟在老师身后上了那一艘从洛杉矶到亚瑟港的游轮。
他已经记不清那条航线上发生过什么了,只记得老师死在了第二夜。但是他甚至都无法想起老师的姓名和样貌,在航线的力量下,这些东西都在被逐渐抹除。
老师也许死在了他的面前,如此深刻的印象才使他知道,冥冥之中存在着这么一个人,更多的,却吝啬地不许他一分一毫。
据那些来接风的朋友说,游轮抵港的时候,他是整艘船上最正常、最平静的人。他却觉得,自己是在一片混沌的疯癫中再次踏上了土地。
之后的他,成为了岸客,一种依仗着通关者安全身份保护权贵航行的人。黎明航线的传说让这些惜命的人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只要航线会经过太平洋的公海,他们的船上总养着这么一群为了以防万一而存在的“闲人”。
最初,他感觉自己是在寻找着什么,这种东西像极了他的老师,在他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地存在,却完全不知形状和所踪。这种东西却又不像他的老师,不存在于过去,反而推着他向前,在他生活的每分每秒掐住他的喉咙。
这种感觉焦灼着他,以至于接下来的一年半里,这位本该踏入电影圈的天之骄子几乎成为了一名水手,无缝地从一条船到另一条船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没有人不知道这位比主顾气质更像老板的岸客是多么可怕。
然而,这种感应越来越淡,直到某一天,他再次踏上了土地,对着每天晚上都仰望的天空热泪盈眶。他终于还是没有找到那样东西,也终于感应不到了。
这也许是解脱。
然而,狭小闭塞的制作室里,这种感觉在五年后卷土重来,一如他第一次顺利抵港时那么强烈,让他几近窒息。
五年后的楚图,不再是那个电影学院的学生,也不再是港口舔血喝酒的岸客,因此,即使他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还是坚定地立在了那里,四位数衬衣下的胸膛压抑着起伏。
那具蜡像漆黑的眼眸在一片黑暗中泛出了一点光亮。
一瞬间,楚图似乎在一片苍茫中找到了他的目标,但很快,他发现这种感觉消失了,代替它的,是另一双眼睛。
“是谁在那边?”他从紧绷的喉咙里扯出一句低哑的话。
一个老人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楚先生,这里是制作室,肯定没有需要调查的蜡像啊。”
楚图一个激灵,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又回到了平日里双手插袋、不紧不慢的样子:“经理,不好意思,我走错了路。”
“啊,没事没事。”刚才消失的那个老头从商唤年蜡像后面走了出来,“但是这具蜡像快要完成了,还请楚先生快点出去,不然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
这蜡像馆合着只有你一个人,连蜡像都要你做?
楚图心里吐槽了一下,脸上还是笑着:“好的,我这就出去。”
他环视,想要找门,却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翻进来的那块白板的地方变成了夯实的土墙,而四周的墙壁都挂着半成品蜡像,哪里看得到门?
那个老头还在忙活着商唤年的蜡像,好像没有注意到楚图。
但是这种情况下,楚图他敢直接上手把周围的蜡像搬下来吗?
他敢。
当岸客的时候,仗着不死金身,楚图什么都敢干,这不代表着没有不死金身他不敢。
于是,一米八的大高个直接上手一手一个,直接搂住了两具废品,一个用力,将他们摔到了地上。
老头惊讶地一抬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楚图动作娴熟地像是将玉米粒从棒上推下来一样,两具两具两具……一面墙空了,没有门。
最关键的是,从头到尾,楚图动作干脆利落,表情优雅自若,半个不安的眼神都没有向他这里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