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常常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当兄长的架势,才让息竹如此得寸进尺?
自元夕那夜表白后,息竹对楚轩好的更加明目张胆,像生怕旁人看不出似的。
楚轩起初闪闪躲躲,但后来发现不论自己如何闪躲,息竹总是能钻到空子把他从封闭的壳中揪出来,让他正视自己对他的关心。
有时楚轩红着脸拒绝他,息竹也不气馁,换个法子再来一遍,费尽心思让楚轩接受——早饭不想与他同吃?无妨,我给你送去屋里便是;下学后不愿去后山看练剑?无妨,你想呆在哪儿,我让宁琇跟着我去那儿学;见了我不愿说话?无妨,我多说便可……凭着如此这般的厚脸皮精神,息竹硬生生地挤开了楚轩身边粘着的宁琇,成为楚轩上茅厕也要跟着暗中观察的贴身侍从。
宁琇有时觉得奇怪,明明前几日两人在饭桌上都能生起气来,怎的如今关系变得这么好,甚至让自己觉得夹在二人之间很多余?
然而,宁琇每次问楚轩时楚轩总是红着脸不语,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宁琇有时不满二人冷落他,就使脾气与二人生气。楚轩自觉不对,便常常哄着宁琇。
宁琇得到楚轩好处,便也不往其他地方多想。
春去夏来,秋转冬回。
书院的日子一淌而过,平静如常。
息竹仍是每天卯着劲儿地对楚轩好,宁琇依旧是没心没肺地撺掇在二人之间茁壮成长。
前一年仿佛还没过够,又一个新年匆匆来临,仿佛永远都缺根弦儿的六皇子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十五年。
宫里老宁王早就预备好了要将宁琇接回宫去,连过年给宁琇和书院的赏赐也比以往更多。
清明刚过,宫里便接二连三地传来圣旨。老宁王打算待中秋过后,接六皇子宁琇回宫。
眼瞅着回宫日子一天比一天临近,宁琇心里像压了块儿石头般,整日闷闷不乐。
除去对宫里本身已然遥远的记忆,宁琇更不愿离开书院,离开楚轩和息竹,离开从小到大一直陪着他的人。
书院里常有人对他说,宫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数不清的漂亮宫女,有尝不尽的各色美食。
楚先生也对他说,身为皇子,应当心系天下,以家国为己任,为国家昌平鞠躬尽瘁。
可这些话,宁琇听听便觉得头疼。
许是书院的日子太过舒服,宁琇总是会不自觉地忘记自己的身份——他不愿要那些富贵荣华,书院的粗茶淡饭便好得很,也不想看什么漂亮宫女,有书院的好话本和俊俏的楚轩就够他看一辈子了。家国安危又不是他一人之事,天下又与他何干?
——呸,这都是混账话。楚轩和他说过,这话心里想想都不能,他可是六皇子。
春风拂面,却吹不开宁琇心中一丝不悦。
天气真好,他想,可是宫里会有这样好的天气吗?中秋过后,他还能看到这样好的天气吗?
楚轩拿着一颗石榴满书院找宁琇,找到时却看到宁琇正站在一颗柳树下唉声叹气。
楚轩知道他心事为何,便踱步走到他身边。
宁琇看到他来,赶忙绽出一个半真不假的笑容,道:“你怎么来了?息竹没缠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