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只夸白徐,不夸夸朕?”
“陛下真是得寸进尺。”
梁玄靓立刻皱起眉来,“你真是越来越不识好歹了。”
燕宸笑着回到:“承蒙夸奖。”
对方的话语温和,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梁玄靓就感觉自己这反击就像打在一团棉花上,使不上半点力气。他内有恼火,却不想和燕宸翻脸。于是摸索着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往前一推,道:“陪朕喝酒!”
那人又笑着应到:“好。”
不过是几杯清酒,两人却也喝得上兴。几杯下去,浑身暖气而生,情绪也高涨起来。此时五月,正是好时机,末节桃花花正旺。燕宸便折了一枝,以花代剑,迎风而舞。
柔和曦光之中,人影流动。梁玄靓的视线追着那身影,淡淡花香浮来,花枝带风,声声流利果断,在脑海中勾勒出曾经的景象——那是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桃花小筑。燕宸折了一枝桃花,提手转身,挽出一个花式,那雪白的衣摆随风而起,未束的头发半遮眉眼,却遮不住他眼角的笑意。一时间万千桃花飘落,他在花中,宛如仙人。
那时梁玄靓想,果然,只有此人配与他比肩而立也只有此人,能让他为之心动。这人驰骋沙场的模样一定叫人心生敬佩,可自己却还未能与他并肩作战一次。
“真是可惜。”梁玄靓叹道,“朕看不到你舞剑的样子。”
不过无事,往后的日子还长,等朕的眼睛好了,就要天天看着你。
传来的话语敲击心扉,燕宸停下。他转身看着梁玄靓,那人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也看着他。这一眼望进对方的眼里,落在自己的心上。
“我已经快要三十七岁了,非是少年时。”燕宸说,“儿时多欢乐,如今多苍凉。”
“这么说来,倒是朕的错了。”梁玄靓咧咧嘴,“你倒是不想想,朕的儿时因你苍凉,现在还是因你苍凉。”
燕宸轻哼了一下,“你不应该感谢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也当不上皇帝。”
“哼。”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的儿子性子和你不同。沉着冷静,待人温和,不似你张扬跋扈,蛮不讲理。”
“那是对你。”
“那还要多谢陛下抬爱了。”
“你知道就好。”梁玄靓想了想,又说:“你若是觉得朕对你不好,朕以后可以对你好一点。”
如你所说,你我都不再年轻,朕也不想把光阴都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昨日昭昭不可溯,朕只想留住心中那片惊鸿。
浓浓情意在言语之中,燕宸看着梁玄靓——他脸上的伤疤已经淡化,眉眼之间轮廓深邃,带着一点意气风发。可是燕宸却有些难过,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令郎与我交谈之时,谈到初心。说我与他初心相同,便是同路人。”燕宸无奈笑了笑,“可我却有些不记得自己的初心了。”
梁玄靓愣了一下——也是,这人从一开始就想的是光复燕氏皇族,夺回皇帝之位。就算是现在与他相对而坐,恐怕也是心有不甘。他向来自负,觉得自己在燕宸心中的地位不可动摇,可这人对自己的爱多深,恨就多深。
可燕宸却说:“我想去战场。”
多少往事多少愁,几番恩怨几番秋。燕落梁间奈何事,啼血残身不回头。
此生有多少恨?又有多少爱?到底还是还不清,还不起。燕宸想,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能洗脱前朝余孽和当朝叛贼的罪名,就算梁玄靓给他无上荣耀,还给他新建了府邸,他也不能好生在这世上了。亲人死在这片土地之上,他无法夺回江山,愧对先祖。可能保护族人,到了地狱也能少经历两道火刑吧。
“所以你要去前线?”听到燕宸所求,梁玄靓皱起眉来——上次在桃花小筑这人就跟他说要去战场,被他立刻否决了。谁知燕宸跟着了疯魔一般,坚持要去。他给燕宸加官进爵,让他重统领千机军,就是希望他留在帝京,留在自己身边。如今这个人却要去边境!
“我与阿跌舍尔总算是要有了结的。”燕宸说,“现在汉人的战力比不过突厥,若是一直在白通耗着,吃亏的是大凉。”
“朕不准!”梁玄靓立刻否决,“前线有左铎,你去干什么!你就好好在朕身边呆着!”
燕宸不为所动,接着说到:“我对突厥了解,若是我去定可以把他们打退。”
“不准!”
“我保证在一个月内就让他们撤兵。”
“朕说了不准!”梁玄靓怒斥道,“再废话就把你关进地牢!”
“你……唉。”燕宸叹了口气,“梁玄靓,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我已经不想再涉入纷争,只想最后一战。算是我求你,让我了却心愿,不然我在帝京也不得安生。况且你是帝王,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人欺踏吗?
梁玄靓心中一动——这么多年,燕宸从未求过他,就算是受尽折辱也未曾服软。如今开口,是为百姓。可梁玄靓却觉得,这是一个坎,迈过去不知未来。他是帝王,凡事要以江山社稷为先。
“……朕答应你。”最终还是妥协,梁玄靓起身。他从腰间摸出飞燕短刀,交到燕宸手中。
燕宸一愣,看着那飞燕短刀若有所思。却听梁玄靓说到:“你把这东西给朕之后,朕就一直带在身边,本想着等你将军府建好 再送给你作礼。”他握住燕宸的手,“如今朕命令你,要把这东西收好。还有……”
无论如何,都要回到朕的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