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因为这种怪轶奇谈遇上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野人,汝好啊!吾乃千里一剑斩·牧野爻。”坐在树上的青年一席蓝色锦衣,嚼着草茎,用一种故意挑事的语调招呼着,笑的轻狂。
“你好。”
牧野爻故意拦路,本以为能见到野人发狂,却被这淡定平和的回应噎了一下。
不好继续挑衅,牧野爻跳下树,绕着“野人”转了一圈,打量着那身粗陋的皮衣,十分嫌弃,最后,目光却聚集到被负在身后的铁条上。
“啧啧啧,汝背后这柄剑很奇怪的样子,吾能跟伊打一个招呼吗?”
牧野爻说着便抽出自己的配剑紫霓,介绍了一大堆诸如“剑用xx之菁”、“由xxx耗费xxx时间铸造”、“斩了xxx邪人”之类让人记不住的话,摆开要与对方切磋的架势。
被拦路的“野人”此时尚没有应对“自来熟”的经验,经不住这样“诚恳”的纠缠,打完“招呼”——
然后他就被衣衫破烂的牧野爻带回了家。
“吾忘了问汝的名字。”“野人”目前的房主牧野爻问。
那隐藏在乱发之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好似穿过无穷迷障望见那焚尽生机的烈火,一时失了言语……
“喂,喂!问个名字而已,你发什么呆?要是没有名字吾也不会笑你。回魂啦!”牧野爻举手在他面前乱晃,唤他回神。
“明隅”。“野人”平静心绪,垂目道:“我名明隅。”
既然已不能以“无隅”为道途之勉,不如先明何为“隅”吧。
牧野爻盯着这明显现编名字竟然还毫不脸红的家伙,憋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挤出了一句:
“这是化名?你有何难言之隐?”
“真名。”的确是,历经千百年无名岁月之后重立的真名。
“……”
数日后……
“喂,汝为什么不把剑铸成型,是不会吗?要不要本公子给汝介绍一位铸剑师?”
“你称它是剑。”
“是啊怎样?它不是剑还能是什么?虽未铸成,却已剑意流转,吞吐气蕴如同呼吸,必是神兵。吾说野人汝不会铸剑就别耽误自己的配剑啊!”
彼时“野人”明隅已经脱下兽皮,安然坐在牧野家的庭院里,着乌缎织金深衣,墨绿绣云纹氅,长发胜雪,松石镶银链拴住一柄墨玉短梳,玉梳自前额顺进发内,松石银链垂下,轻挽部分发丝在身后,神情安和而沉肃,看着比房主更适合自称“本公子”。
然而房主一边乐于给他提供锦衣华服,说是不要辜负这幅好皮囊,一边却又极热衷于称他为“野人”,并且坚称“明隅”是“野人”编出来糊弄他的假名字。
“在你眼中它是剑,但它也可能不是。”明隅回绝了牧野爻关于铸剑的提议,宁愿让兵器暂时保留半成品铁胚的模样。
牧野爻家中的日子对于明隅而言平静却又新奇。下人们敬畏他能为与沉静气度,称他隅先生,进退间比见到牧野爻这个主人还要慎重几分。下人的区别对待,每每把牧野爻气的想骂街,说“野人”有多么“白痴”、“混蛋”、“噎死人不偿命”,抱怨明隅外表唬人,把家里下人都骗了,不如扫他出门去睡大街比较好啦! 但没一会儿就又自己凑上去找话抬杠,缠着明隅要看“剑法”。
从“热心”的房主那里明隅第一次知道了毛皮不能直接穿,需要硝制或鞣制处理;吃饭最好别用手抓,要拿筷子;住在别人家里要叫主人“房主大人”;“野人”是不太好的称呼,别让牧野爻之外的人叫——明隅渐渐知道牧野爻有时是故意教些错的“常识”来逗自己,却也不觉得生气,拿出“不动如山”的气魄,渐渐适应了房主的“不靠谱”风格。
牧野爻父母去世早,但家底颇丰,自他童年起便聘请了数位老师,教授琴棋书画以及弓马刀剑,偏偏他只爱剑,对旁物一概敷衍了事,更深信剑者要对剑执着专一。当时将明隅带回家,也是被那高妙“剑术”所震撼。
反倒是明隅,对可以学习的一切都有超乎常人的兴趣,偏偏暂时对身背的那把千年来怎么养都不肯成型的兵器毫不在意。牧野爻那点文化底子很快就被明隅掏光了,为了留住明隅好令其多展示些高妙“剑术”,牧野爻索性重新为他延请名师,每日里学习日程排的满满。
明隅没有“不便在他人家中常住”之类的常识,完全不提想要离开的事,日常习练亦不避讳牧野家的人,如此一晃眼就是十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