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寻风猛地抬头。</p>
铁门一开一合，青年已快步走到他面前，他深锁眉头，目光快速扫过洛寻风全身，还好，洛寻风的样子看起来并不狼狈，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一身衣衫也算整洁。</p>
船舱壁的小窗透进淡薄的月光，昏暗光线中尤显青年目光灼灼。</p>
洛寻风嘴角微动，一下站了起来。</p>
几乎同时，肃羽却在他面前猛地单膝跪下，垂首低声道，“少爷，肃羽来晚了。”</p>
他眉头微蹙，下一刻，却见肃羽抬头道了句“少爷恕罪”，便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青年的手十分冰冷，指尖带着薄茧，在他的腕上摩挲，带来微痒的触感。</p>
这让洛寻风有些意外，他挑了下眉，继而勾起嘴角，悄悄抬起另一只手，朝肃羽伸出的手上搭去，后者却在这时松开了手。</p>
“您的内力……怎么了？”肃羽声音有些发颤。</p>
“……”洛寻风这才反应过来，青年刚才是在试探自己的脉博，他忍住额角微跳，弯腰把肃羽拽起来，故作轻松道，“这里的人忌惮我的武功，所以就用药压制了我的内力。”</p>
“解药在哪儿？我这就带您离开，杀了船上的人把解药夺来！”肃羽双拳一攥，怒目圆睁。</p>
“你先别急，”见青年宛如被激怒的野兽，洛寻风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我问你，你来的时候，可有看到岸边的矿洞？”</p>
“看到了，”肃羽道，“有人抓了许多苦力，在私挖矿石。”</p>
“没错，”洛寻风点头，“你来的正好，我要你回到镇上报官，让县令派官差来围剿此处。”</p>
“少爷您果然是在查探失踪人口一事。”</p>
听青年用了“果然”一词，洛寻风心想肃羽这些天一定查了不少事情，但现下不是闲聊的时候，他道，“矿区进出要么是人工把守的机关，要么是水路，互相之间有信号传递，只靠你我之力，很难一下救出那么多苦力。”</p>
肃羽点头，“嗯，少爷，我们快走吧。”</p>
“不是我们，是你。我先留在这里，通知官兵一来一回需要许多时辰，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不见了，恐怕很快就会逃跑转移。”</p>
“不行，这太危险了！”青年几乎要跳起来。</p>
“……我不能让这些人逃之夭夭，而且万一他们逃跑前将那些苦力杀了就糟了。”洛寻风对肃羽道，“听话，你先去报官，我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会怎样。”</p>
肃羽摇头，“少爷不走，我也不走。”</p>
洛寻风蹙起眉。</p>
肃羽急道，“我是越狱出来的，县衙不会听我报案的，还有，县衙里或许有这帮人的眼线，我在狱中遇到一个被抓到的人贩子，他在当晚就被狱卒暗杀了，只怕报官消息泄露得更快。”</p>
“……”洛寻风若有所思。</p>
就在这时，肃羽神色一凛，瞥了眼门口道，“有人来了！”</p>
巡逻的小厮打着哈欠走进船舱，心不在焉的在走道里乱看，船舱地面上有些水渍，倒不奇怪，估计是哪个同伴在甲板上沾湿了脚踩的。</p>
他耷拉着眼皮走过关押洛寻风的房间，忽然一个机灵，又退回到门口，抓起门外插销的把手，心道不好，铁门上的锁是虚挂着的！</p>
小厮猛地推开铁门，借着走道上灯笼的光线向屋内看去，还没看清屋内情况，就听到发怒的声音传出——</p>
“干什么？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屋里床上的人翻身掀被下床，登登登的踩着地板走到了门口，脸上带着浓浓的起床气。</p>
小厮的视线透过他肩膀朝屋里看了看，方寸大的房间里并无什么异样。</p>
“怎么着，要带我去见周老板吗？”</p>
“啊，没有没有。”小厮收回目光，赶忙堆笑，眼前这人虽是阶下囚，但对周老板的利用价值极大，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这不是看夜寒风大，想问问您要不要加床被吗？”</p>
“不要，”洛寻风挥了挥手，“明早还要陪周老板下矿，没事别再来吵我睡觉。”</p>
“哎，好嘞，”小厮偏过头做了个轻蔑的表情，转过脸仍是挂着笑容，“那风公子您接着休息，我先退下了。”</p>
“嗯。”洛寻风哼了声，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一个手势。</p>
小厮出屋关门，重重的落锁声中参杂着轻微的咒骂声，小厮嘴里骂着忘记锁门的同伴。</p>
走道里的脚步声渐远，支着墙壁隐于门后屋顶角落的肃羽纵身落下。</p>
“少爷，您刚才为何不让我出手？”肃羽问，他看了眼反锁的铁门，寻思着现在恐怕只能用暴力破门而出了。</p>
洛寻风吸了口气道，“我有一个还不成型的计划，需要你帮我。”月光落入他眼眸深处，聚成一簇熠熠的光芒。</p>
肃羽神色一凛，单膝一曲，下跪沉声道，“但凭少爷吩咐，肃羽万死不辞！”</p>
肩膀被洛寻风伸手扶住，整个人又被直接拉起，肃羽刚一抬头，嘴唇便被洛寻风用食指似碰非碰的点了点。</p>
洛寻风微微蹙眉道，“勿要轻易言‘死’。”</p>
“是、是……”肃羽有些局促的答道。</p>
洛寻风收回手，“明早船上的人会带我下矿，届时房门打开，等我走了后你趁机离开。今晚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讨论我的计划，顺便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p>
说罢他朝桌边走去，一回头，发现肃羽还站在原地，“嗯？”他挑了下眉。</p>
肃羽回过神来，赶忙跟过去，嘴唇被碰到的地方似在发烫，热度一直烧到脸颊，洛寻风后面说了什么，他都听得半知半解。他不由庆幸这屋里的光线如此昏暗，可以掩藏他的窘态。</p>
趁洛寻风没注意，肃羽抿嘴舔了下唇，舌尖是……甘甜的味道。</p>
两人在桌边坐下，肃羽瞥见桌上有一个罗盘，通体墨黑、刻字和指针金黄泛光，成色看起来有些年头。</p>
洛寻风问他，“先说说你这几天的情况，你是怎么找到我的？”</p>
肃羽便将越狱的情形简单说了，又请罪说到自己看了洛寻风藏在书架上的地图，洛寻风示意他无碍，他这才接着道，“我当时找不到少爷，很是着急，在镇上到处打探，忽然在衙门的公告栏里看到了司徒易先生的寻人启事。”</p>
“你还记得他？”洛寻风有些意外。</p>
“是，我记得少爷您在山庄的时候曾和司徒先生学过矿冶知识。”</p>
“你那时还在影堂，对我的事倒是清楚。”洛寻风伸手托了腮，看着肃羽。</p>
“……”肃羽躲闪了下目光，接着道，“我想到您平时经常进山，还有那幅做了标记的地图，以及那天您在夜市看到寻人启事时……”说到这，肃羽抿了抿嘴，转向结论，“所以肃羽大胆猜测，您正在寻找司徒先生。”</p>
洛寻风挑了下眉。</p>
“当时我就想，司徒先生失踪也是人口失踪案中的一桩，机缘巧合下，我和王川被关在一室，从种种情况来看，他死前可能是不甘于被灭口，所以和我道出了人口案相关的线索，于是我便寻到了城南破庙。”</p>
肃羽紧接着把从破庙一路寻来的过程向洛寻风说了。</p>
“我心里只期望这个方向是对的，还好终于让我找到了少爷。”肃羽说到这，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他问洛寻风，“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先生也在这里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