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两艘相依的货船已完全被火焰吞噬，桅杆倒塌，船身大半没入水中，岸上甚至能隐隐听到木材燃烧的哔啪之声。</p>
肃羽飞奔至岸边，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p>
他环顾浅滩，先是看到横躺在地上的周老板等几人，然后注意到正顺着山崖一侧小道攀爬的三个苦力，却完全没有发现洛寻风的身影。</p>
他几步跃至小道上，拉住几人问道，“你们看到我家少爷了吗？”</p>
“你是……那个肃羽？”几人一怔。</p>
“正是，”肃羽点头，心中焦急，又问，“几位可有看到我家少爷？”</p>
“风公子……去船上救阿睿了！”一人伸手指向江面，眼神闪避。</p>
“少爷还在船上？！”肃羽大惊。</p>
“呃……我们不让他去，他非要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几人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肃羽的身影已向江边掠去。</p>
“哎！哎！快回来！”几人脚下磕磕绊绊的走下小道，向江边追去。</p>
眼见着肃羽已跳进水中，奋力向江心跑去，离岸越远，江水越深，肃羽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人就扑向水中。</p>
“小兄弟，别去啦！没用了！快回来……”</p>
耳朵像是蒙了一层膜，背后的声音恍惚飘渺，肃羽挣扎着从水中站起，眼前猩红一片，除了跳跃的火光，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想要施展轻功跃起，身体却又不听使唤的倒向水中，胸口如被钢针刺透、剧痛无比，血气翻涌，喉中满是腥甜，重伤已让他的身体撑到了极限。</p>
一口鲜血从肃羽口中喷出，他整个人没入水中，双臂无力的上抬，却怎么也站不起来。</p>
红色在水中晕开，江水呛入肃羽的口鼻，夺走他的呼吸……</p>
“少爷！少爷……”肃羽在心中喊着，眼皮越来越沉。</p>
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一下把他拉出了水面。</p>
“你疯了？！”</p>
熟悉的责备声在耳边响起，肃羽浑身一颤，一把拽住救人者的衣襟，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抬头看去，视线从模糊到聚焦，洛寻风的脸近在眼前，愤怒中带着强烈的紧张。</p>
“少爷！”肃羽张口喊道，声音竟带了哭腔。</p>
洛寻风神情微变，抓着他的那只手改为扶在他腰上，把他向身边拉近了一分。</p>
“少爷，我以为……”肃羽靠着洛寻风的手臂，胸口起伏，慢慢松开洛寻风的衣襟。他没有把话说完，目光在洛寻风身上上下打量。</p>
两人此时皆是浑身湿透，半个身子都在水里，水滴顺着他们的头发、脸庞不断滴落，远处水火交融，两人眸中都漾动着光芒，同时开口道——</p>
“你的伤怎么样？”/“少爷您有没有受伤？”</p>
青年摇头，还没回答，就听一旁传来一声呻/吟。</p>
“阿睿！”肃羽这时才注意到，洛寻风的另一只手扶着块木板，阿睿正闭着眼睛，上半身趴在木板之上，人浮在水中，一只袖子烧得焦黑。</p>
“这小子没事，他下水后挣扎得厉害，我把他打晕了，没下重手，看样子是快醒了。”洛寻风道。</p>
正说着，阿睿在木板上睁开了眼睛。</p>
“啊啊啊——”他大叫起来，差点翻下木板，洛寻风单手拉了他一下，阿睿抱住木板，抬头一看，皱起眉眼，对着肃羽喊道，“肃羽哥哥——”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p>
洛寻风：“…………”</p>
阿睿从水中踉跄着站起，伸手就要去拉肃羽的胳膊。</p>
洛寻风却忽然将另一只手也环到肃羽腰间，把他靠近阿睿的那边胳膊一起拢住，将他往身前一拉，把下巴靠在了肃羽的颈窝。</p>
“呃……少爷……”</p>
感到肃羽整个人僵住，洛寻风在他耳边道，“我后背受伤了，很疼。”</p>
肃羽顿时慌了，抬手摸他后背，摸到破损的衣服和发烫的皮肉，洛寻风背上抽动了一下。</p>
“少爷您伤得重不重？快让我看下！”肃羽不敢推开洛寻风，也不敢再碰他伤口，任由他靠着，语气紧张万分。</p>
“嗯。”洛寻风鼻间应了一声，眼睛余光一瞥，见阿睿愣愣的站在一旁，表情十分落寞，他忍不住偷偷抿了下嘴角。</p>
这时，阿睿忽然瞪大眼睛叫了起来，“肃羽哥哥吐血了！”</p>
洛寻风赶忙站直，朝肃羽脸上看去，只见肃羽双目闭起，神情痛苦，嘴角鲜血直流，感到洛寻风的身体和自己拉开距离，他似乎以为洛寻风站立不稳，还伸出手来想要把他扶住，然而手臂已经虚软无力。</p>
“肃羽，我没事，我这就带你回去，你坚持住！”洛寻风声音发颤，他扶着肃羽后背，弯腰一手托住他膝弯，将他一把抱起。</p>
阿睿在一旁哭喊起肃羽的名字。</p>
肃羽眼皮动了动，终是没有睁开眼睛，整个人在洛寻风怀中昏了过去。</p>
……</p>
两日后。</p>
溪林村中，篱笆小院。</p>
洛寻风将微微摇着头的大夫送出院子，一扭头，发现阿睿站在身后，少年面色凝重，对他道，“我想和你谈谈。”</p>
微风吹乱院中的草叶，吹动两人的衣袍。</p>
洛寻风挑眉，“想谈什么？”</p>
少年握拳，“大夫说的我都听到了，肃羽哥哥现在还醒不过来，除了这次的重伤之外，还有连年累月的旧伤累加，你果然一直在虐待他！”</p>
“……”洛寻风皱眉，“虐待？”</p>
“就是的，肃羽哥哥是你的家仆，除了你还有谁会让他一直受伤？就像这次，你们虽然救了大家，但你却利用了肃羽哥哥，让他潜入矿洞，吃了那么多苦头！”阿睿义愤填膺的道。</p>
洛寻风抬手捏了下眉心，道，“不是这样的，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p>
“那是什么样的？”</p>
洛寻风看着面前的少年，收拾干净后没了在矿里时的邋遢狼狈，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皮肤白白的，一双大眼睛气鼓鼓的盯着自己，一副没有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p>
洛寻风吸了口气，道，“我本来是让肃羽暗中潜伏，不要露面，待我用计制造塌方，阻断矿洞通路后，他再从一头现身营救。没曾想，因为李全告密，搅乱了整个计划。当时我暗中打了手势让他撤退，他却没听我的。他那时已帮我偷到了恢复内力的解药，藏于手中，趁着被周老板手下殴打，将手抠入地面，把解药藏进了土里，并偷偷向我打了手势，后来我伺机拿到了解药。为了让计划照常开展，他宁愿进洞成为苦力，只等到计划好的时机……”</p>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计划，牺牲了肃羽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