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山林中篝火冉冉，马车停在一边，马儿靠树休息，三人围火而坐，肃羽正在翻烤着串在树枝上的两只山鸡。</p>
三人从清台镇出来又行了两日，便来到乾州境内，出云寨地处深山之中，进山需得走上一日多的时间才能到达，于是入寨前的最后一晚，他们便在山中露宿。</p>
肃羽自从醒来，除了第一天实在太过虚弱、行动不便，这几日已表现得行动如常，只是苍白的面色、额角时而沁出的冷汗，让身边人知道他仍在忍受着伤痛的折磨。</p>
山鸡是洛寻风从山中猎来的，倒不是必须要吃，他们已事先买好了肉干和馒头，打些野味，只是让晚饭更加丰盛。</p>
虽然洛寻风命令肃羽近期都不要动武，打猎这种消耗体力的事情也不可以做，但青年明显对于“休养”缺乏概念，每每一副恨不得把所有活都揽过去的不安表情，硬是把收拾和烧烤鸡肉的活抢了过去。</p>
也罢，洛寻风想，反正肃羽比自己会做饭多了。</p>
要说照顾主人饮食起居，倒也是随侍影卫的必修技能，不过若在山庄，一般用不到影卫做饭。</p>
回想起来，自己漂泊在外，早就没了心思太讲究衣食住行。洛寻风生在江南，骨子里口味还是偏甜的，湘西这边菜式酸辣居多，萍儿虽然问过他爱吃什么，他懒得要求，后来萍儿帮他做饭也就多按自己拿手菜式来做了。自从肃羽接管他的饮食起居后，他也没特地提过要吃什么，青年却经常做到他爱吃的菜式，虽不说厨艺多精，但也颇为合口，后来连萍儿送的小菜也从酸辣口味变成了糖醋口味，感觉……是巧合了点儿。</p>
洛寻风正回想着自己和弟弟洛寻丘喜好的菜式重叠度有多大时，忽然听到一声肚子的鸣响。</p>
“肃羽哥哥，还有多久能烤好？我都饿了。”阿睿略带撒娇的声音响起。</p>
洛寻风暗自蹙眉。</p>
“就快好了。”青年答。</p>
洛寻风看了眼阿睿，再看向肃羽，正好和青年的目光撞了个正着。</p>
火光把肃羽的脸映得红彤彤的，他眸中有些淡淡的笑意没来得及收回，应该是被阿睿的腹鸣逗弄的，洛寻风看着他，不由微微弯了下眉眼，回应他的笑意。青年眨了眨眼，眸光微荡，继而忙把视线垂下，把烤鸡又转了几下，确认肉已烤好，便开始分给大家。</p>
“肃羽哥哥，你烤的鸡肉真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阿睿咬了一大口鸡腿，被烫得有些口齿不清，脸上一副满足的表情。</p>
肃羽对他微微勾了下嘴角，没有说话。</p>
洛寻风在一旁挑了下眉，张嘴咬了口鸡肉，嚼完咽下道，“你刚才不是说，要给我们讲出云寨和圣女的故事吗？”</p>
“对，对。”少年来了兴致，开讲他的故事——</p>
“我阿姐叫上官月，是出云寨的圣女。”</p>
出云寨的由来，有这样一个传说。</p>
相传在几百年前，局势动荡的前前前朝，这里的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一天有个少女在林间救了一条受伤的小白蛇。</p>
几个月后，战火蔓延到小村庄，乱军放火烧村，就在村民以为走投无路的时候，那条小白蛇出现了，它不停的暗示少女跟自己走，少女和其他村民跟着它，进入了一条地下密道，一路走进深山，来到了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p>
于是，幸存的村民在山中重建家园、休养繁衍，人丁渐渐兴旺起来，就形成了现在的出云寨，寨子和山下也又逐渐恢复了往来。</p>
而小白蛇则一直留在寨中，最终长成了一条白色巨蟒，有它坐镇，寨子一直平平安安，寨里的人都把它当成守护神，给它取名“赤瞳”，那个少女则成为寨中第一任圣女，和赤瞳一起守护村子，平时做一些祈福占卜的事情。</p>
“你们知道吗？赤瞳身长百尺、头如鼎大，一张嘴能吞下一头牛，眼睛红得像血一样，除了我姐姐，它谁的话也不听。”阿睿说到兴奋处，眼眸放光，两手大张，在两人面前夸张的比划。</p>
“咳，这故事和我听的不一样啊？”洛寻风忽然道。</p>
“哪里不一样？”阿睿问。</p>
“我听闻的是，少女救下白蛇，过了一千年，少女转世成为大夫，白蛇变成女子，两人在西湖边断桥相会，白蛇报恩。”</p>
“你说的是《白蛇传》吧！”阿睿本来准备认真更正洛寻风听说的版本，听到最后，发现他只是在插科打诨，不由把手里在玩的断草往他身上扔去。</p>
“呵呵，”洛寻风用虚握的拳头在唇前挡了下，遮住笑意，转头去看肃羽，发现他正认真的看着自己和阿睿，竟然没有发笑。</p>
“肃羽哥哥，你快说说他，《白蛇传》和出云寨的传说根本就不像好吧？”阿睿这时道。</p>
“……”肃羽面色微窘，没有说话。</p>
“肃羽，你听过《白蛇传》的故事吗？”洛寻风问。</p>
肃羽微微摇头，“肃羽孤陋寡闻，请少爷恕罪。”</p>
“那《梁山伯和祝英台》呢？”阿睿问。</p>
肃羽依旧摇头。</p>
“《牛郎织女》呢？”</p>
“……”</p>
“《精卫填海》呢？”</p>
“……”</p>
“啊，肃羽哥哥，你怎么什么故事都没听过啊？小时候只要在镇子上看皮影戏都能看到啊，还有爹娘也会给讲故事啊。”阿睿惊讶道。</p>
“……”肃羽微微抿了下嘴，还是摇了摇头。</p>
“好了，没听过就没听过，也不是人人都爱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洛寻风出声打断，“我也没听过……那什么《精卫填海》。”他说着瞄了肃羽一眼，肃羽正好也在看他，眸光微微一动。</p>
“对了，你们家是第一代圣女的后人吗？”洛寻风用发问堵住阿睿正想再说的话。</p>
“不是，”阿睿道，“出云寨的圣女是终身不能嫁人的，每一代圣女在年老时，从村子里的未婚少女中挑选出一个接班人，传授她相关知识，并让她得到赤瞳的认可，在其死后，下一任圣女便正式即位，当然，被挑选成接班人的少女不管是容貌、灵性还是品格都是最优秀的！”阿睿面露骄傲，忽然又闪过一丝忧郁，道了句，“姐姐被选为圣女虽然是好事，但也牺牲颇多。”</p>
“牺牲了什么？”洛寻风问。</p>
“不能嫁人还不算牺牲啊？”阿睿道，“没有嫁人、生子的女子，人生是不完整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