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隔间里走出来，我看到了章邯。</p>
他很快也看到我了，于是便向我走过来。</p>
他有些关切：“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p>
“我有吗？”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哪里不好了。”</p>
章邯叹了口气又问：“你刚才去哪儿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p>
说到这个我就烦，现在最不想提起这些事，不巧章邯还问了，我的语气瞬间就不耐烦起来：“你管我去哪儿了。”</p>
说完之后就有点后悔——章邯一向对我都很好，宠我惯着我，这些我还是知道的，刚才也实在是冲动了。真是没想到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脾气还这么急躁。</p>
“我……对不起。”</p>
章邯似乎也被我吓到，愣了好一会儿才笑：“无妨。”</p>
我重重叹出口气，想把近来的烦心事统统赶出脑海，不过多半没什么效果，我又有些惆怅。</p>
章邯看出了我的低落，拍了拍我的肩道：“不想说也没关系。”</p>
“我知道。”我抬头看他，“只是我现在有点厌烦，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而且——我真的很累。”</p>
章邯笑的很温柔：“没关系，别把自己逼得太紧。陛下会在桑海多停留一段时日，不如你也在此散散心。”</p>
“好啊。”我冲他笑，“你还真是贴心啊。”</p>
章邯揉了揉我的发顶，无奈道：“因为是你啊。”</p>
话语柔和缱绻，让我心中一颤。</p>
因为是我——到底因为是我，还是因为我是曾经的晓梦？</p>
这个疑问一直到很久以后我都没有问出口过，毕竟有些情感一旦说出了口，也就变了味道，只可能是徒增两个人的负担而已。</p>
何况章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懂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呢。</p>
*****</p>
入夜，桑海郡守府。</p>
夜晚终于无事，嬴政在书房批阅公文，自是有一群人前后簇拥伺候，有没有我都无所谓了——这样一想那还是不要有我了，我可没那个胃口在书房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个大半夜什么事都不干还不能打呵欠打瞌睡。</p>
章邯也因为要部署守卫而没空理我，我一个人多有无趣，只能在院子里拔杂草消遣。</p>
一边拔一边十分委屈的思索着，我怎么就睡不着呢，我要是睡得着会是现在的鸟样子？</p>
想着我就打了个呵欠，困意也有点上涌。</p>
于是就回了房间，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我觉得似乎有点不太对头。</p>
我原本放在桌边的一本书，似乎被人挪动了位置。</p>
我的警觉性在一瞬间提高，悄无声息地慢慢移动步子，眯起眼睛往内室张望，然后我就看到了——</p>
“什么人！”</p>
真不知道是谁给喂的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来老子的房间里撒野。</p>
说罢就顺手甩了一道术法过去，不想还没接触到对方，那人就已经躲开了，速度之快着实令人咂舌。</p>
这么快的速度我只见过一个。</p>
于是我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小白凤？”</p>
话音刚落，那人就出现在我面前。</p>
果然是白凤。</p>
自姬无夜将军府一别，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当初那个纤弱干净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开，成了一个高傲冷艳的无情杀手。</p>
他比从前高比从前结实，眼中也再没了从前的清明。</p>
有遗憾有成全，也有成长。</p>
我笑，开口道：“你长大了。”</p>
这样的开场白似乎有点俗气，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能再说点什么。</p>
不过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嘲笑我的老土，反倒是摇了摇头，有些悲伤：“还是不够强。”</p>
我道：“再强大的人，也有保护不了的东西。人总是在失去，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p>
就像这片中原大陆上最强的两名剑客，也始终会有东西从他们的指尖流失——比如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年少时光。</p>
而一个人的强大，不是说他可以阻止这些发生，而是他可以在这些事发生之后坦然面对。</p>
白凤收起了先前的悲伤，又露出一副他习惯了的睥睨世间的神色，调侃我道：“你似乎很懂这些道理。”</p>
我耸了耸肩，不想再议论这件事，就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p>
白凤默了默，像是才想起此行目的，就与我道：“卫庄大人得知你在桑海想与你见一面。”</p>
“他想见我？”</p>
这也不算什么意料之外意料之内，因为我压根就没去想这事儿，我原以为卫庄和盖聂还在东郡呢。</p>
白凤“嗯”了一声。</p>
“什么原因？”我问，“又是什么样的身份？”</p>
白凤似乎有些失落，不经意间蹙了眉毛，与我道：“现在你需要分的这么清吗？”</p>
“需要啊。”我眯着眼睛说的头头是道，“我现在和他分属不同的阵营，如果私下见面，可就是通敌哦。我这是为他好，当然主要还是为我好。”</p>
“他不说你就不去见他是吗？”白凤见我无动于衷竟逼近了几步，“你一点都不想他？”</p>
我笑了一声，问：“为什么？”</p>
我为什么要想他？老子用了记忆大师，老子为什么还要想他。</p>
白凤愣了一下，对我问出的问题无法回答——或许对他来说，这个问题本不该被问出来。</p>
“你就如此薄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