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向楚怀王请命，率兵北上与章邯决战。</p>
楚怀王派了六万军给宋义，让他做了领兵的上将军，而项羽只是次将。</p>
想来项羽心中十分不痛快，毕竟当时在定陶，章邯杀的可是他最亲近的叔叔，而以他的脾气，必然是做梦都想把章邯的头亲手砍下来。</p>
项羽虽出身兵家，不过还是太过于年轻，与宋义这样阴险狡诈的老贼相比，是断断然比不过的。</p>
他是战场上的一员猛将，却并非朝堂上的一柄利剑。</p>
而如今我这边的局势，刘邦进攻昌邑受阻。</p>
不过刘邦也不是榆木脑袋，他见昌邑久攻不下，必然会转而攻取别的郡县。</p>
我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周边的郡县，最终将刘邦下一个会攻取的目标定在了陈留。</p>
陈留是天下要冲，四通八达，且是大秦粮库所在，只要攻下陈留，他就能站稳脚跟。</p>
事已至此，其实我也在犹豫，究竟是助秦灭众叛军，还是先利用叛军打入咸阳，再解决叛军。</p>
大秦失民心已久，如今民心所向反倒是叛军，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大概以为，只要是能灭了暴秦的，就是好人吧。</p>
做大秦的将士压力可真大啊，既要承受朝堂的压力，又要抵御悠悠众口之言。</p>
需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p>
可是无知的百姓并不懂，反秦联军所挑起的战争并非是正义的，他们打着反抗暴秦的称号，实则不也像秦军一样烧杀掠夺么？</p>
战争都是要死人的，而每一场攻城战中，都有无辜的百姓就此丧生，凭什么百姓就会觉得反秦联军做的是那样有理有据，而秦军就是暴虐呢。</p>
我尚且记得《扶摇》里的一个场景，孟扶摇为救城中百姓而深入敌方，却被人误以为通敌，最终被自己要守护的百姓关在城门外。</p>
无知愚昧是这个时代百姓们的常态，他们只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却不愿意相信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在默默守护他们。</p>
“侯爷。”参军送来一份军报，“这是北境最新的战况。”</p>
我展开军报一看，原来竟是项羽杀了宋义，又被楚怀王立为了上将军，如今已率兵北上至巨鹿城。</p>
“白侯爷！”另一人匆匆闯了进来，“陈留破了！”</p>
我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什么！”</p>
约莫是我用的力道大了些，桌子应声碎成两半。</p>
“好啊刘邦，很好。”我觉得我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这个陈留县令又是什么废物，让人不费一兵一卒就打下来了？”</p>
探子道：“据说是张良出的主意。”</p>
又是张良。</p>
“报——”又是一人进来，“咸阳来信。”</p>
我寻思今天这是什么日子，赶趟子的事情都一块儿来了？这会儿又是咸阳来的信件，咸阳又出什么事了？</p>
不看还好，一看我真是来了一肚子的气，北境章邯战况不佳，而我这边秦军也是节节败退，二世和赵高在咸阳瑟瑟发抖，居然写了信来责让章邯，说是他带兵不利。</p>
开什么玩笑，若不是二世昏聩赵高专权，会有这么多人投身反秦联军吗！据言刘邦向西，一路上不少小县的县令都投靠了他。</p>
得民心者的天下，我们现在这么努力替二世打天下，他却还要责怪我们不努力，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p>
很好，现在我彻底不犹豫了。</p>
我不能让章邯背上弑君的恶名，那就只能借住反秦联军的力量，先把咸阳攻破，再做打算。</p>
*****</p>
十日之内，我赶到了棘原。</p>
章邯见到我十分意外：“楚楚，你怎么来了！”</p>
我没空与他寒暄，下了马就直奔主题：“章邯，咸阳来的责让书你收到了么？”</p>
说起这个他也委顿下去，便道：“收到了。”</p>
“那你准备怎么办？”</p>
“我已派了人去咸阳请示。”</p>
此时一人在营帐外道：“将军，在下司马欣。”</p>
章邯微微一皱眉，道：“他回来了。”</p>
于是便将司马欣叫了进来。</p>
司马欣对着我们两人各行一礼，便急急与章邯道：“将军，我至咸阳，丞相却不肯相见，我便离去。而后我又怕丞相派人杀我，走了另一条路，后来才得知，我走之后丞相果然派了杀手。”</p>
与我猜的果然相似。</p>
赵高此人心胸狭隘独断专行，不过他始终还只是个臣子，也怕胡亥怪罪，是以他要在胡亥问罪之前先找一个替罪羊，便就是如今在外吃败仗的章邯。他将所有罪名都罗织到章邯身上，再将之推到胡亥面前，胡亥本就信任赵高，必定对赵高言听计从。</p>
届时章邯不管战胜与否，都难逃一死。</p>
“我来便是与你说此事的。”我将司马欣打发出去，“投降吧章邯。”</p>
章邯看着我，眼神中多有不可置信：“你要我……投降？”</p>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我抿了抿唇，“不过，这的确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了。”</p>
“唯一的办法？”</p>
我点了点头：“我要保的是你，只是你一个人，家国大义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先前我帮秦抗击联军，完全是因为我觉得秦军尚且还有机会赢。不过现在——</p>
“现在，联军攻势愈发凶猛，大秦朝堂又如此让人失望，我怕再打下去，我就保不住你了。”</p>
“所以——”章邯盯着我，目光炯炯，“我要为了自己求生，而背叛我一直效忠的国家？”</p>
“倒也不是。”我亦不畏惧，字字铮然，“你自己想想，这个国家，到底还是不是你当初宣誓效忠的国家了？”</p>
章邯似乎不想与我争论这个问题，于是又问我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想投靠敌军？”</p>
“因为我改主意了，我想借助联军之势，将大秦攻破。”</p>
“那你凭什么觉得，项羽会接受我一个杀叔父仇人的投降？”</p>
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投降项羽？”</p>
章邯微微一愣，道：“那你的意思是——”</p>
“我从来不曾说过是项羽，楚国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好选择。”我认真地盯着他，“我说的是刘邦。”</p>
章邯的眸色一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