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入主关中。</p>
出兵西进之前,楚王曾约定,项羽和刘邦兵分两路,谁先入关中就可称王。</p>
如今是刘邦先行一步接受了子婴的降书,不过按照我和章邯私下里的分析,项羽不会那么轻易让刘邦得了甜头。</p>
毕竟这一路上打过来,硬仗都是项羽在打,刘邦是用计才进的咸阳。</p>
为将者一般是看不起这种小伎俩的,尤其是像项羽这种暴烈的脾气——他的眼里只有军功,而军功都是一刀一剑拼命拼下来的。</p>
不过需知,兵不血刃才是兵家最高境界。</p>
看来项羽虽自小师从兵家,却始终未曾参透其中奥义,和我这种半路出家的比都差了一截,更别说和张良那种据说是得到了《黄石天书》的奇才相比了。</p>
攻下咸阳之后,刘邦倒是并未急着占领咸阳宫中的大批金玉珠宝,反而将府库清点封存。而面对宫里那些没来得及跑路的异族美女,他也是坐怀不乱,丝毫没有动心的意思。</p>
哦吼,这可是和传闻中贪财又好色的形象不太符合哦。</p>
刘邦发家前是什么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东郡地界赫赫有名的风流浪子——擅长吃喝嫖|赌,尤其好赌,常常出入于司徒万里的赌|场,还曾输得只剩一条底裤。</p>
如今这样的情形,完全就是转性了。</p>
我当然不相信什么浪子回头,我更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p>
而这个目的很明显,从他和咸阳百姓约法三章开始,我就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p>
他不是没有野心的,相反他其实从一开始起兵就在筹划,他想和项羽争一争这个天下。</p>
先前他不过是扮猪吃老虎,隐忍与深藏,都是为了迷惑项羽。</p>
其实也就只有项羽这样的愣头青看不出来了吧,毕竟先前韩王孙那件事情一出,范增应该就已经对刘邦有所防备了。</p>
不过碍于项羽才是现在三军主帅,且和刘邦结拜过兄弟,范增做事才只能畏手畏脚,直到现在都没能如愿把刘邦这个眼中钉除掉。</p>
刘邦这边有能力的人多,而刘邦本人的心眼也比项羽多上好几轮,是以得出的结论便是刘邦此人不好搞,能不得罪先不得罪,能抱大腿先抱大腿,到时候有必要先帮他把项羽灭了。</p>
然后在此期间再努努力把他手下的人都化解为自己的助力。</p>
月色苍茫,各怀心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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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驻军灞上。</p>
和章邯在军中跟了也有大半个月的功夫,不去说章邯,反正我是和他们混得不错。</p>
说到底我是个姑娘,且军营中最缺的就是姑娘——虽说军中没有哪个人敢打我的主意,不过我走到哪都还是会给我行方便的。</p>
而我与韩国旧友的关系也缓和了几分。</p>
彼时在桑海,我和张良的关系就还说得过去,如今再一起说起往昔在韩国的日子,只要不提我对张家动过的手,就还是好兄弟。</p>
是以我常在夜里去找他喝酒。</p>
知道他在小圣贤庄不喝,但跟了韩非好些年,喝酒的本事绝对不差,况且军营里能痛快畅饮的,也就只有他了。</p>
因为他聪明到了极点,和他说话一点都不费劲,也没什么尴尬的——因为我和他没有感情纠葛。</p>
这夜也正巧我们在喝酒,就见一个军卒急匆匆地冲进营帐,说一个叫项伯的人要见他。</p>
我握着酒盏似笑非笑地斜眼睨他,一副看好戏的形容,心说大半夜的有人这样急匆匆来见,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人呢。</p>
张良冲我笑了笑,道:“彼时旧友,你别多想。”</p>
我耸了耸肩。</p>
很快我就听到屋外片刻的争执声。</p>
作为好奇心极重的一个人,我懒洋洋地靠在营帐门边,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p>
从谈话中约莫摸出些道理来,这个项伯是项羽的人,听说项羽明天就要攻打刘邦,急得赶紧来拉自己老相好逃命。</p>
我不由嗤笑,项羽也真是倒霉,遇到这么个猪队友,想赢都难。</p>
“侯爷,与我一起去见一见沛公吧。”</p>
如今军中的人也不知是什么毛病,一个个都叫我侯爷,连张良都跟着叫上了。</p>
不过张良我倒也是理解,约莫是觉得叫楚楚太过亲热,叫白姑娘太过生分,喊我侯爷权当是喊了个小名。</p>
听习惯了也挺舒服的。</p>
“他派人守函谷关了?”我笑嘻嘻地完全不当回事,“这不摆明了想和项羽翻脸吗?”</p>
张良锁了眉头。</p>
“哎呀。”我转而又装作无奈地叹气,“他怎么能想出这么蠢的主意来呢?”</p>
项羽手中毕竟有兵四十万,而刘邦手中规整规整最多也就三十万封顶,有十万还是问楚军借的,鬼知道真打起来的话,临上场了那些士兵是不是会叛变。</p>
张良也在发愁:“这应该不是他自己的主意。”</p>
说着我们就进了刘邦的营帐。</p>
刘邦正坐在主位上抠脚,见我们进来就道:“子房?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么?啊呀,连侯爷也来了。”</p>
我白了他一眼道:“现在可没心情和你寒暄,你知不知道项羽明天就要来取你狗头了?”</p>
刘邦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后脖子,瑟缩了一番道:“什么意思?为什么啊?我又没惹他?”</p>
真是结结实实的一问三不知,我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你自己想派兵守住函谷关的吗?”</p>
刘邦这才回过味来,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没……没有啊,是有人这样和我说了,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就……”</p>
“是挺有道理的,所以项羽取你狗头也有理有据啊。”</p>
“好了,你少说两句。”张良终于劝阻我,“沛公,我朋友项伯正在军帐外,我们可否请他进来详谈?”</p>
刘邦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道:“当然,当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