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躺了很久。
到底有多久我已经算不清了,毕竟躺着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我的头脑很清醒,但是浑身乏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我总觉得一定是那天太累了,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才导致我现在会软踏踏地躺在这里一动不能动。
我爹白亦非真的很担心我,请了许多大夫来看,但那些庸医都给我下了死亡通知书。
要不是我现在口不能言,我一定要大声告诉他们老子还能再活五百年。
当然我爹也不信他们的鬼话,他一直觉得我还能醒过来。
也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方法,居然隔三差五让人把我泡在药浴里,弄得我浑身都是“莫挨老子”的味道。
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卫庄说我的眼睛变成金色之后,我的身体好像就不受自己控制了。思想还在,肉体也还在,但那不是我。
一想起这个就头疼,算了不想了,往后这事儿一定会有个合理的解释的。
又躺了不知多少日子,我终于开始觉得手脚有了知觉,眼珠也能转动了。
等我醒过来,我定要让那群庸医们看看,老子是不是医学上的奇迹!
我的身体的确在一天天的恢复,而且绝对是那种我自己能感受到的恢复——于是再过了没几天的样子,白亦非下朝之后来看我,我已经醒过来坐在床上喝水了。
我见我爹推门走进来,看见我醒过来,几乎是浑身一震,仿佛不相信一般,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之色。
我轻轻喊了一声:“爹。”
他立刻疾步走过来,一手抚着我的额头凑近我看了许久。末了他终于收回动作,长长叹了一声:“你终于醒了。”
我揉着鼻子冲他笑了笑:“让父亲担心了。”
他的神色略有动容,比之平常更是温柔了不少,但眼中的神色却还是有些担忧。
我一向十分敏锐,见他现在的样子便问道:“父亲为何还在忧愁?”
白亦非垂眸看了我一眼道:“北部边境常有魏国军队骚|扰,王上命我率兵前去征讨。原本没什么,不过姬无夜却在朝堂上提了一句,要将你提拔为副将。”
什么玩意儿?姬无夜和我什么仇?
我的后背一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你不会答应了吧?”
白亦非挑了挑眉毛,慢悠悠地道:“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我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为什么!”
“因为黑白玄翦。”白亦非顿了顿,“黑白玄翦是夜幕的人,此番来韩国是为了完成夜幕的任务,姬无夜则是从中配合。不过你的出现却完全破坏了姬无夜的计划,他巴不得你死在外面。”
“那……”我觉得他简直实在无理取闹,“你,你就没有反驳一下?你理由明明很充分啊,你根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啊!”
白亦非的眼神有点深邃:“早几日便见你已有恢复的征兆,想来清醒就在这几日。何况你作为白家儿女,上战场本就是应该。”
我居然无言以对。
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我才抬起头对他道:“既然如此,你完全没有必要忧虑——姬无夜这是给了你一个让我上战场的理由。”
这句话说的很不客气,白亦非当然也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快,于是他道:“我担心,是担心你的身体,不是担心你愿不愿意上战场。”
靠……
看来战场是不得不上,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就像琅琊榜中的萧平旌,再想逍遥自在,也总要担负起长林王府的责任。
*****
出征的前一夜,新郑下起了雨。
雨声淅淅沥沥惹人心烦,而我本就十分心烦,两者相加,更是睡也睡不着。
屋外忽然有人影闪过,我陡然凝神。
白亦非的血衣侯府守卫十分森严,寻常的江湖人要进来根本就是妄想,如此说来只有可能是段位更高的江湖人。
要么就是白凤这种轻功好的。
我很好奇,于是就打开了窗户。冷风从窗口灌了进来,将我吹得抖了一抖。
那道黑影一下子从窗外翻身到了我屋里,顺手还替我将窗户关上,动作快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讶了一讶,这样快的速度,到底是——
“卫庄?”
他示意我小声。
我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闲闲地瞥了我一眼,淡淡然道:“听说你要出征,就来看看。”
我被他弄笑了,便道:“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啊。”
他略一点头“嗯”了一声,回答道:“韩非告诉我的。”
哦对哦,我居然忘了他和韩非的这一层关系,看来真的是躺得太久,不仅四肢不太利索,连记性都不好了。
一时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场面有点尴尬。
屋里静得过分,倒是屋外的雨声还未歇,听着更让人烦恼。
我们两人几乎是同时道:“那个……”
我讪讪一笑,道:“你先说吧。”
卫庄倒也没和我推让,直言道:“上次多谢你。”
我歪了歪头冲他笑:“你就为了说这个,不惜冒了危险进侯府?”
“当然不是。”
他忽然冲我走过来,我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去。见我此状,卫庄的嘴角居然勾了起来,露出一副邪邪的笑。
再逼近我就要退到墙角了,这时卫庄突然道:“不逗你了。”
二狗你学坏了!是不是韩非那只皮皮狐把你教坏的!
他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放到我手里,道:“这个给你。”
沉甸甸冰凉凉的,我借着烛光一看,是一副护心甲。
我微微一讶,道:“你这是……”
卫庄神色淡淡,眉眼间带了几缕我看不懂的情绪,片刻后他道:“得知你要上战场,韩非托我给你带来的。”
他的神情好像有点不太自然,于是我假装叹了口气,道:“唉,原来是韩非啊。”
果然如我意料一般,他的身子僵了一僵。
我继续道:“我还以为你是送我的。”
卫庄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我,似是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笑了笑将护心甲收好,道:“心意我收下了,一定会好好珍惜的,你替我谢谢九公子。”
“走了。”
*****
出征当日,我换上了战甲,披上了戎装,配上了长剑,于万人之前与白亦非一道翻身上马。
韩王派了韩宇送我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