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挥剑斩断了其中两支,却眼睁睁看着第三支箭射入他的右肩,鲜血顿时汩汩地流了下来。
“白亦非!”
战乱中我听不清自己的声音,白亦非也听不清。
白亦非面色微变,一把按住箭矢指尖用力,箭羽被他折断。他不能把箭□□,如果伤口流血过多他会在瞬间倒下,现在他一刻也不能倒。
又有源源不断的死士爬上墙头,身边的士兵已经抽|出腰间配剑抵御。
我当然也不例外。
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场面激得我如此,或许是方才白亦非中箭,又或许是士兵们虽死不悔的决心——我不再害怕畏惧,我要和他们一起守护自己的国家。
世间男儿的热血从未冷却,铁甲,依然在!
长剑从我手臂边刺过,我听到有人喊“大小姐小心”。
此时我已经杀红了眼,冲周围的士兵吼道:“守住!都他妈给我守住!”
都说万事开头难,战场上杀人也是如此,迈开了第一步之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侯爷!”
余光里见那个血色衣衫外套着银白盔甲的男人向后退了几步,我再也顾不上这里的情况,转身扑过去,凄厉道:“白亦非!”
他前胸中箭,嘴角已淌下鲜血。利箭刺穿他的盔甲,将他捅了个对穿。看伤口位置应该是肺部,我甚至都感受到他呼吸的困难。
这不可能……这不是白亦非……白亦非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
我一抹脸上不知何时有的眼泪,怒道:“你在骗我!”
站起来啊白亦非!
“白楚楚。”他轻声喊我。
我使劲想要按住他的伤口,却仍有源源不断的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很快把我的手染红。
“闭嘴!”
白亦非用力移开我的手,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道:“这是白甲军的兵符,我交给你,往后你就是白家的主人……”
我打断他的话:“你以为你死了,我还要活下去吗!”
白亦非冲着我皱了皱眉头,道:“你必须活下去。”
我微微一愣,摇着头道:“你不要再决定我的人生了……不要再逼我做任何我不想……”
“你娘还活着。”
从白亦非口中吐出五个字,把我惊在了当场。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娘还活着。”
说着又摸出一块玉佩交到我手里,道:“这是她的……”
话未说完他却扑过来将我护在身下,他的手已经很凉了,凉到我都以为他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片刻后他站了起来,握着剑柄狠狠一拔,身型踉跄了一二,却又拿起了赤红与雪白两柄剑。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拿两柄剑,也是最后一次。
“白甲军听令。”他的声音低沉,在万军之中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感觉,“守住安城!”
我忍着泪在风中与众军一同答道:“是!”
真正强大的人,是可以在愤怒时无比冷静,伤痛中仍然担当。来到安城这么多天,一草一木,白亦非都未轻易让给敌人。
走到这一步,名利荣辱,不过脚下尘土。
白亦非身受重伤,我见他的出剑速度已然越来越慢,到了最后他竟一剑刺差,若不是躲得快,怕是又要受一剑。
他似乎是苦笑了一声。
一时间天地都为他静止了刹那,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不过是长剑染血,英雄末路。
白亦非横剑又斩一人。
此时我已经无暇顾及他那边的情况,我虽与他隔得不远,但自己眼下的情形也十分捉襟见肘。
我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但身上数十处被剑划破,血流不止。何况我年纪尚小,又是女子,战斗中体力渐渐不支。
安城是守不住的,就算我知道白亦非已经暗中调了其他地方的白甲军过来,他们的速度和根本赶不上秦兵攻城的速度。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巨大的声响传来,继而便是此起彼伏的喊“侯爷”的声音。
我奋力将一人格挡开,回头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白亦非抱着一个敌方的士兵正要从城墙上翻身下去。
“爹!”
白亦非听到我的喊声,回头看了我一眼,他想开口说话,却从口中喷出鲜血。
我又声嘶力竭地吼:“爹爹爹——白亦非!”
等我!
越来越多的敌军翻上城头,将我的去路挡住。
我的神经已经麻木,只是不断地在砍着人,血溅到我脸上,烫得我一哆嗦。
原来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鲜血都是滚烫的。
好不容易杀出一个缺口,我正欲去找白亦非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和我说:“白楚楚,活下去。”
我浑身一震。
再用目光寻找到白亦非的时候,他和数名敌军一同落入火海,火焰在瞬间吞噬了他的衣角,熊熊烈火中我再也看不到他。
我很清楚,他不是不怕死,只是别无选择。
我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悲痛,似乎不是来自我一个人,还有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红了眼眶,却不再流泪,用尽全力都不能阻挡的生离死别就叫做命运,命运这种东西,不需要去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