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点了点头承认，“本侯的确有事相求。”

嬴政不出声地挑了挑眉毛。

我微微低头笑了一笑，才道：“先前王上问过本侯是否要降秦，本侯拒绝了。这次本侯是来给王上送一个人——一个能抵千军万马，比本侯厉害数倍的人。”

听到这话嬴政有了些许的兴趣，深邃的目光终于认真地落在了我身上。

“哦？”嬴政盯着我，“是谁？”

“王上应当认识。”我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韩国九公子非。”

嬴政的眼神果然变了变：“韩非？”

“在韩国时，王上与九公子相谈甚欢，彼此也十分欣赏。九公子说过，他的理想的贯彻需要一个强权的王——而王上便是他心中最合适的人选。”

我的确问过韩非是否想要和我联手一起打造一个全新的韩国，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这个韩国已经不配继续存在，它只配被毁灭。

至于用什么方式、被什么人毁掉，对我而言没有区别。

这是我的愤怒，是我复仇的方式，也是我经历过那么多之后应有的自然结果。

凭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我来背负，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就可以理所应当地享有一切？

这个世界里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我没想过改变这种格局，但我可以利用这种不平等，来做我想做的事情。

只不过在此之中，我也还有私心，和我想保护的人。

最后韩国一定会灭亡，而秦国一统天下的野心自几代人前便已展现，到嬴政之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就差一个开始。

所以在此之前，我要把韩非送到秦国，嬴政很看重他，一定也会重用他。而他日若韩国陷落，他也不必沦为阶下囚。

那种滋味我尝过，清风霁月如他，与囚牢必然格格不入。

是以就由我来替他找好退路。

嬴政沉吟了片刻道：“寡人没想过，会是你来与寡人谈这件事。”

我看着他的脸在烛火中明灭，淡淡道：“我也没想过。”

“为什么。”

我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想来就来了，不为什么。”

嬴政便皱眉头，道：“寡人面前，你还要隐瞒什么？”

“王上既然想听实话，本侯就与王上说说看。”我指了指面前空空如也的茶杯，“我渴了。”

嬴政听罢示意盖聂给我倒茶，我也就受了，于是道：“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谢谢王上您自己——如果没有安城一战，本侯现在还是侯府里的傻白甜官二代，不过多亏了王上发动战争，我父亲战死，而我得以回韩国继承爵位。

“而后，这其中发生了很多事情，当然这都不怎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发现这个国家已经不值得我去保护。有一个词叫物极必反，我想毁了它。

“但是啊，两年多来总有快乐的回忆吧，我想尽自己所能保护好他们。”

嬴政敏锐地捕捉了我话语中的信息，道：“所以你是想让寡人给韩非提供一个庇护？”

“哈？”我的目光淡淡落在远处，“这叫什么庇护啊……又不是要王上白养他，他好歹也是一国公子，朝政能力不差啊……”

他们两人算得上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了。

嬴政惜才，必然会重用韩非的。

说到这里我冲嬴政笑了一笑，道：“本侯都给王上送了这样一份好礼了，不知王上可否答应本侯一个请求？”

嬴政看着我。

我便当他默认，就道：“让韩非活下去。”

只要活着，再远的分别，也终有一日会再相逢。

嬴政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末了终于一点头，道：“寡人答应你。”

“好，白楚楚在此先谢过王上。”

嬴政微微勾了勾嘴角，道：“白楚楚，寡人亲政这些年，自诩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还是很难将你看透。”

我也动了动嘴角想比个笑，到最后却发现实在是强人所难，于是也不再摆什么表情，只道：“全当是王上夸赞了。”

话到此处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我来秦国的目的也已经达成，最后向嬴政拜了一拜就走出了书房。

盖聂跟着我出来的。

我走在前面，他跟在我身后，片刻之后我停了脚步道：“还有事么？”

“小庄……他还好么？”

我回过身，歪着头抬眼看了他一会儿，道：“挺好的吧，我和他没怎么见过面。”

盖聂似乎是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吞吞吐吐还是个男人吗！是男人就把话给老子说出来啊！

但到最末盖聂也没说出我想听的答案。

我没兴趣去猜他想说什么，也没时间去等他想好如何开口，于是便一点头，道：“既然如此，告辞了。”

盖聂最后还是叫住了我：“白姑娘。”

“你果然还是有话想说。”

盖聂上前了两步道：“你要做的这些事，告诉过小庄吗？”

我摇了摇头道：“没有，而且没必要。”

夜色深沉中，我看到盖聂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与无奈，却不像是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