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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1/2)

陆重明吹起了骨笛,是急促的三声笛声,不一会,一只马跑了过来。

陆重明爬上了马,又拉陆梦麟上了马背,陆梦麟有些疑惑地问道:“这里怎么还有马?”

“当然是鬼马了。”

陆梦麟想到自己骑在鬼身上,吓得紧紧地抱住了二哥,没想到陆重明十分怕痒,一个机灵,把他甩了出去。陆梦麟觉得十分受伤:“二哥,算命先生说我克父,我看你是天生克弟。你是上辈子来讨我债的吧。”

陆重明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对不住啊,你快上来吧,没摔坏吧。”

陆梦麟委屈地说道:“我可不敢跟你骑一匹马了。”

于是陆梦麟同陆重明交换了位置,他骑在了前面,陆重明骑在了后面。

陆梦麟好奇地问道:“这骨笛召唤的鬼不归鬼玺管吗?不怕沈寥一会追过来。这样说来,沈寥夺取鬼玺,成了泥犁之主之后你就下狱了。”

“天下的鬼分厉鬼,人鬼,仙鬼,鬼玺掌管的厉鬼是必须听命于鬼玺的,但是其他的鬼嘛,总是有些遗漏的。”这个骨笛是他在春秋岛上亲手做的,参照的是《鬼录》里鬼玺一节,做出来之后,他的好朋友李涤镜都啧啧称赞,所以他就送给了李涤镜做礼物,后来,李涤镜怕他在泥犁过得不好,又把骨笛送了过来。

他们没跑出去多远,一群厉鬼就围了上来,吓得陆梦麟哇哇直叫,他催着马儿快跑,无奈寡不敌众,他回头看陆重明的大腿被一只恶鬼啃着都一动不动。

原来陆重明实在难受得狠,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陆梦麟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腰,说道:“你看这么多鬼呀,你快别睡了。我要是死在这了,我就变成了厉鬼,天天折磨你,就算是你,也绝对别想引渡我。”

陆重明垂着眼睛,拿过骨笛,吹奏了起来,说来奇怪,那些厉鬼像是听到命令似的停住了脚步。

他把笛子交给了陆梦麟:“你来吹,刚才献血的人是你,效果更好。”

“可我不知道吹什么啊。”

“随便什么都行,你现在精气神很好,只要不是鬼玺的命令,骨笛肯定能压住他们的。”陆重明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掌控不了骨笛,索性丢给弟弟,放手一搏。

于是陆梦麟接过来之后吹了一曲二泉映月,那些鬼便都晕晕乎乎地跟着他们,不再冲上来撕咬。他笑道:“这笛子真有趣,回头二哥也做一个给我呗。”

他便一会吹起了赛马曲,一会吹高深流水,于是那些鬼一会狂奔,一会昏睡,到了后来,陆梦麟玩心大起,甚至让众鬼扭起来秧歌。

陆重明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趴在陆梦麟的背上,只求他们能在沈寥发现之前,赶到红莲之地。

离红莲之地越近,温度便愈低,陆重明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烫,全身一阵冷一阵热的,他抱紧了自己的弟弟:“还要多久?”

陆梦麟把自己的大氅脱了下来,裹住了自己的二哥,害怕他在这样冷的地方睡过去了之后就醒不过来:“快了,快了。你可别睡过去,我不会对付那些鬼,待会要是有什么变故,你还得指挥我呢。你可千万别睡着。”

于是,为了不让他睡着,陆梦麟一会吹笛子,一会絮絮叨叨地讲话,他常年待在深山里,没什么趣闻,就开始讲他的闺阁友人,从小翠讲到小红,从小兰讲到小花,每讲几句就逼迫陆重明评论一番这个女孩,陆重明的声音愈来愈低,他以为是二哥对女人并不感兴趣,所以就转变了话题,开始讲男人,于是从他在山里面那个每日精进,掉光了头发的师兄,到总爱放屁还不承认的师弟,再到私下里喜欢扮女人,却意外美貌的隔壁白云观的小道士。他说如果陆重明感兴趣,他都可以给他介绍,然后又开始用他云游四方学会的粗口破口大骂沈寥丧心病狂,是个王八羔子,小瘪三,冚家铲的死扑街,他早晚会替他报仇,把沈寥剁成肉酱。

陆重明虽然被吵得脑袋都大了,觉得甚是烦人,心里还是感激的。突然,他有一种直觉,觉得沈寥已经发现他逃走了,他召来了引魂杖,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用得成。

他直觉很对,还在空中扭秧歌的厉鬼们突然变了一个样子,他们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庞硕而丰满的灵体,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

陆梦麟吓得大喊大叫,催着马儿快跑,灵体一直紧追在后,时不时张开大口,想要吞噬掉这二人一马。陆重明夺过骨笛,吹了五下,一只猛虎飞了出来,扑向了灵体的胸口

他把骨笛交给了弟弟:“你可以吹四下,吹五下,一直往后吹。”

陆梦麟腹诽自己的二哥果然不通乐理,召唤选用的笛声也这么无趣。

于是他从四声,一直吹,吹到了二十多下,他们周围飘满了动物的魂魄,感叹道:“这是要耍杂技啊。”

那些动物跟庞然大物厮斗着,一会是一条蛇缠住了幽魂的脚,一会是一只凤鸟戳瞎了幽魂的眼睛。陆梦麟拍手叫好,陆重明说道:“快走,挡不了多久的。”

“你不是可以引魂吗?为什么不能引渡掉他们?”

陆重明心里隐痛,他自从失守清水城一日,便再也不能引魂了。但他还是站在马背上,举起了引魂杖。他看到沈寥远远地站在悬崖上,就像那日清水城沦陷那日一样。他内心苦楚,好像一团火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心刑带来的痛楚又发作了。眼前的一切都混乱成了一片,让他无法辨别,那团灼烧他的火仿佛引诱般对他说道,既然这么痛苦,何必活着呢?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会平静地睡着,不管是别人的唾弃,还是肉体上的痛楚都再也无法伤他一丝半毫,来吧,来吧,就沉溺在平和的死水中,永远地安息。他听到了痛骂声,看到了清水城人们的泪水,一股羞惭之心吞噬了他,他难道不是一个罪人吗?他一生都将背着这沉重的枷锁,永远不得安宁,只要死了,他就安息了,他是个罪人,但已无心,尘归尘,土归土。

沈寥看着他在马背上站立不稳,几次都要跌下马背来,大喊道:“陆重明,你只要好好待在这里,我不会杀你的。”

他的话语由灵体瓮声瓮气地喊出,响彻天际。陆重明心一横,开始引魂。一阵阵的烈风袭来,刮擦着他的脸颊,他颤抖着,默念引魂咒,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心脏的绞痛却越来越难受,他精神涣散了,只得依着大哥的方法,念一个人的名字来缓解心刑的痛苦,先是大哥,后是李涤镜。

也许是他念着他的名字,所以涤镜真的来了,他拿过他手中的引魂杖引魂。他好像在心刑营造的幻境里听到了李涤镜轻柔地对他说,他来带他回家。

大地都静寂了,一个个亡灵划过天空,发出碧莹莹的微光,像是一颗颗的流星。陆重明掉下了一滴眼泪。他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

沈寥发出愤怒的吼叫,陆梦麟拉起他催着马儿快跑,周围的一切变成了炫彩的色条,好像是神庙空中飞扬的旌旗,哗啦啦地风儿响着,他想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幻境里,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和李涤镜躺在海边的大石头上,轻轻地哼着刚学来的歌谣。

他想起了李涤镜对他说,他姐姐李济文做了圣女之后,就不能够爱人了。

他疑惑地问道什么叫爱人。

李涤镜亲了他一口,这就叫爱。

打小聪明绝顶的他此时异常迟钝,为什么碰下嘴唇就是爱?

李涤镜眼睛亮亮的,爱人就是为了一个人可以牺牲掉自己的东西。

那这样惨的话,为什么要爱人?他想起了小时候姆妈给他讲的故事里,一个女人为了来到一个男人身边,献祭掉了一条舌头,一双眼睛,最后孤独死去的故事。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只希望回到故事的开头,什么都不要失去。

李涤镜也被难住了,最后他找到了一个例子,就像他陆重明如果死了,但只要把自己所有的玩具都送给孟婆来换回他,他是一定会这么做的。

他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观点,说道那样的话,我也爱你。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些小雨不过是台风过境的遗留产物。明镜堂上日月神镜还反照着凛冽的寒光,让人看了心中凛然。

陆梦龙站在窗边望向天空中密集的乌云,台风天里的乌云总是波谲诡异的,像是从墨缸里跳出来的张牙舞爪的兽,这样剑拔弩张的天空下,大地上也是剑拔弩张。

“大哥,人死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陆重明问道。

每当陆重明有了疑问,他总是想到去问自己的大哥,他一直觉得大哥有着远远高超于他的人生智慧——他的智慧像是远处高山上发着蓝光的雾霭,模模糊糊的很不真切,对他而言像是个谜团,却总是让人心境平和。他羡慕大哥的处事从容不惊,以为那是更高的更能让人幸福的人生境界,但其实只是他的人生还没有走到那样的地步。真正等他看透了其中的实质,他本身的性格也不会喜欢这种状态。

“人死了,大多就是变成了尸体,变成了一堆再也不会有反应的物质,没有前世后世。”

“那上天是有感情的吗?会是正义的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陆重明没有再说话,而是孤独地盘腿坐在竹木窗前。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面被风吹得哗啦啦响的猩红旗子,旗子上用银白线混合绣着一只美丽的鸟儿——白鹭。在那个旗子一旁的木杆上挂着一只白鹭的尸体,僵硬地随着风载浮载沉。那是他的白鹭。

他父亲死时,身边就只有这一只僵死的白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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